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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公又娶妻了

2021-02-20 20:45:40 | 人围观 | 评论:



「我不答应!」

莫念慈慌张地自椅子站起,惊愕地说道。

「你有选择的余地吗?」她大嫂吴明珠冷冷的说道。

「我不嫁,说什么找也不嫁!」莫念慈坚持地说。「于员外都已经六十多岁了,而我……不,我绝不答应。」她绕着桌子踱步,一脸的坚决。

「你也快二十了,还不嫁人难道要你哥养你一辈子吗?」吴明珠敛眉怒目,看得莫念慈心惊胆战。

「我……我不会拖累大哥的。」莫念慈勉强反驳道。

「你还不知道你已经拖累我们了吗?」

「我没有。」莫念慈急忙辩道。

事实上,这个家除了大哥种田所得的微薄报酬,其余的开销都是她替人做针线活儿,以此来换取些微的温饱。只是大嫂这两年来又陆续生了两个娃儿,一个又一个的娃儿,已经把这个家给拖垮了,任她做再多,说不够一家的开销。没想到,现在大嫂居然把脑筋动到她身上,还说是她拖累了这个家?

「念慈,你都快二十了。」吴明珠软下了口气。「我们女孩子大都在及绊后就出嫁了,而你拖到现在还没嫁出去,再拖下去要嫁就难了。我也是为你好啊,难得有人来提亲,你就答应了吧。 」

其实也不是没人来提亲,莫念慈在县内可是远近驰名的大美人,只是家世太差了些,家中贫穷到无立锥之地,连田都是向别人租来的,一些有钱人家是不可能娶她当正室的。当然,如果对方有钱,吴明珠也不介意让莫念慈当人家的续弦,只是让她满意的对象一直没出现,每次来提亲的都是和他们一样穷的年轻小伙子,真是气煞人也。

莫念慈的婚事,也就这样一年一年耽搁了下来。不过,这一次就不一样了,吴明珠对这于员外可满意极了。

这于员外名唤于太任,是去年才搬来县内的。一搬来就大手笔地买下了县内大半的土地,连他们现在耕种的土地都是于员外租给他们的。现在于员外看上了莫念慈,那不就表示他们家要开始走运了吗?

「大嫂,我可以一輩子不嫁。」莫念慈哀求著。「以後我也會更認真工作,絕不會拖累大家的。」

「你再怎麼工作,能賺得了五百兩白銀嗎?」

「五百兩?」莫念慈驚呼出聲。即使她一輩子不眠不休地努力工作,也賺不了這麼多。「於員外答應給我們五百兩聘金,而且連我們現在耕種的田地都送給我們。」吳明珠講到這些,眼睛都發亮了。「這麼好的人,你嫁給他也不冤枉了。」

「大哥怎麼說?」莫念慈抱著一絲希望問道。

「他沒有意見。」吳明珠不在意地揮揮手。「他當然也希望你能嫁個好丈夫。」她強調道。

有錢就是好丈夫嗎?莫念慈悲哀地自問。如果爹娘還在就好了,他們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的。

幾年前,她的父親因病去世,撇下了他們孤兒寡母。原本學堂配置給夫子的房舍,也在父親驟逝後收了回去,一家生活頓時陷入困境。

莫念慈淒然地回想,他們曾經是多麼快樂啊!雖然不頂富有,但生活總還過得去。父親去世之後,母親的身體也日漸孱弱,沒多久也撒手西歸,留下她和哥哥相依為命。

原本寄望大哥能苦讀詩書,將來光耀門楣,但那顯然是個奢望,大哥根本不是讀書的料,連在學堂當個夫子也沒辦法,只得當個出賣勞力的農人。

不過,當真百無一用是書生,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哥耕起田來,也差了別人一截,以致他們的生活每下愈況。自此後,性情溫和的大哥就像變了個人似的,有時竟暴戾得令人難以相信。

原本就溫和柔順的莫念慈,在這種情況下,很快便覺悟到,只有溫順和服從,才是自保之道。而大嫂她也變了,原本善良的小婦人,如今被生活給逼急了,敦厚的天性已然消失,現在竟算計起她的婚姻來了。

「大嫂,我不想嫁。」她再次鼓起勇氣拒絕。

其實她從不曾拒絕過任何事,只要是大哥、大嫂提出的事,她都盡量做到,但如今事關她的終身,她可不能再沉默了。

不過一向柔順慣了的莫念慈,細細柔柔的聲音絲毫沒有任何威力,而吳明珠也不將她的話放在眼裡。

「這事可由不得你!」吳明珠挑明道:「我已經收了人家的聘金,再過三日,與員外就會派人來迎娶了。」

「什麼?」莫念慈如遭青天霹靂。「你現在才告訴我這件事,不是擺明了要逼我嫁嗎?」

「你要這麼想也行。」吳明珠可不管。「不過這件親事並不會委屈你,事實上,你還算是高攀人家呢!」

「我寧可不高攀。」莫念慈低語著,然後又抬頭看著吳明珠。「如果我不答應呢?」

「不答應?!」吳明珠露出冷笑,莫念慈心中一顫。「那也成。反正你搶手得緊,除了於員外,還有人想要你。」

「誰?」莫念慈追問著,希望有個較能接受的結果。

「麗春院!」吳明珠滿意地看到莫念慈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,「那徐嬤嬤跟找提過好幾次了,她也願意花五百兩的銀子買你。以一個二十歲的姑娘而言,你的身價是很高的了。怎樣,你想去嗎?」

莫念慈腳一軟,跌坐在床榻上。

「你可以選擇。」吳明珠撂下了話,「三月後,不上於員外的花轎,那就上麗香院的轎子吧!」說完,便出門去了。

莫念慈淌下了淚珠,她是被賣了吧,兩種選擇都不是她所能接受的。她的幸福必須就此斷送嗎?而她甚至不曾享受過幸福啊。

此刻,一向柔順的莫念慈,心中生起了抗拒心。為什麼她必須接受他們的安排?她一向服從,但瞧瞧她得到了什麼下場?她被「賣」了,五百兩白銀!她該慶幸自己至少還有這麼高的身價吧,她嘲諷地想著。

或許她該離開這個家不像家的地方,去自謀生計才是。莫念慈心中突然湧現這個念頭,不過馬上就打了退堂鼓。她不可能找到活兒的,而一個未婚女子要自立門戶。也是不容許的。而且,即使哥哥如此待她,有時又暴躁易怒,但這分愛仍是不減的。

如果她的犧牲,能讓大哥他們從此生活不虞匱乏。那……或許她該同意的。只是,那於員外已經六十多歲了,莫念慈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個白髮蒼蒼的男人,就是自己未來的丈夫啊!

唉!她該怎麼辦才好?

莫念慈畢竟是上了花轎。權衡之下,服侍一個白髮蒼蒼、齒危發禿的老人,總比服侍麗香院來來往往的尋芳客來得好吧,所以她含悲忍辱地上了花轎,被送往於家來了。

值得慶幸的,她至少還是人家的正室,若是再幫於員外生個孩子,地位就牢不可破了。這些話都是大嫂在她上花轎前的殷殷叮嚀,如果她的地位穩固了,那娘家的經濟支援也就更牢固,這才是她大嫂的主要目的。

但這些都不是莫念慈所擔憂的。此刻,她最擔心的還是即將來臨的洞房花燭夜。送入洞房後,於員外……不,說是老爺了,他又回到前廳敬酒。從他的聲音聽起來,他似乎很高興,可她卻緊張得很,真希望他永遠也別進來。

當然,一如以往,她的願望是不可能成真的。似乎才一會兒時間,老爺又回來了。

聽到他摒退左右的命令,莫念慈的心簡直要蹦出心口了、兩手在衣袖下握得死緊的坐在床上,一動也不敢。

慢慢的,她的紅蓋頭被掀開了,映入她眼簾的是個笑容滿面、醉態可掬的老者。在這之前,她從未見過於員外,不過眼前這個人該是她的夫婿吧。

此刻莫念慈有種想笑的衝動。她並不曾期待過自己未來的丈夫如同潘安再世一般俊美,但至少……至少不是個老頭子啊!眼前這人,雖然和藹慈祥的看著她,她的心仍是激不起一絲暖意。

「你不用怕呀,我不會對你怎樣的。」於大任雖然喝了不少酒,但神智尚稱清醒,也很瞭解她的想法。

「對不起。」見他往前站一步,莫念慈更往床裡縮。

「好了,好了,你不用再縮了,我不會再前進了。」於大任心情並不因她的舉動而沮喪,他蜇身走至桌前,吃起放在桌前的小甜點。

而莫念慈,只是驚疑不定地瞧著他。

「我想,要你跟我圓房也不太可能吧?」於大任輕鬆地問道。

「圓房?」莫念慈臉一白,這個其貌不揚,身長不到五尺,聲音不似一般男人低沉,反顯有些尖銳,一頭白髮加上細瘦如柴的身材,他要與她圓房!天啊!她要暈倒了,也許這樣她才有辦法忍受。

「幹嘛嚇成那樣?」於大任有點受辱的感覺。「與我圓房有那麼可怕嗎?」

他知道自己的德性,不過這個如花似玉的妻子也未免太不給他留面子了,關於這點,他們可得好好溝通;畢竟他娶妻子就是為了面子,否則他何必費心娶來全縣最美的女人?

仔細一看,這女孩實在美得誘人,一點也不像個普通的農家女,那一股高雅婉約的氣質是一般莊稼女所缺乏的,也許跟她的爹親有關吧。聽說她爹死前還是縣內知名的學堂先生,所教育出的女兒果然不是,困頓的生活並未磨去她與生俱來的貴氣。他相信,他這位夫人絕對傲視群雌。而他將成為通縣最有面子的男人。

「對不起。」這句話成了莫念慈的口頭禪。

「算了。」於大任擺擺手。「我們言歸正傳,談談你最擔憂害怕的問題。」

莫念慈瞪大眼,直勾勾地看著他,等待他說出重點。

「別怕,我不會與你圓房的。」他驚人地宣佈道。「不止是今天,以後也是一樣。」

莫念慈大大地鬆口氣,但……「為什麼?」她並不期待與他洞房,但他的話實在太讓人意外,她不得不問清楚。

「不必懷疑,並不是你的魅力不足,只是……」於大任略一猶豫,還是脫口而出,「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。

「是嗎?」莫念慈自己演繹出一套結論,他必定是上了年紀,所以才「不行」了,但……似乎還是有什麼地方怪怪的。「既然你……呃……為什麼你還要娶我?」

於大任沉吟一番,決定實話實說。

「既然我們是夫妻了,我也就坦白告訴你,其實我是個太監。」

這句話更讓莫念慈訝異,「太監!?但是你是太監的話,何必娶我?」從沒聽過太監娶妻的,而她居然成了一個太監的妻子!

「不必驚訝,我真的是太監。你總不去想要驗明正身才肯相信吧?」

「不必了。」莫念慈窘得漲紅臉。「你…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「縣裡沒有人知道我是太監,我也不汀算讓他們知道。」於大任說明道,「男人是很愛面子的,我即使不是完整的男人,可也忍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。」

他接著說:「去年自宮中告老回鄉,就在這兒落腳,一切都很順利,我也成了縣內舉足輕重的人物,不過,一個沒有妻子的人,總是會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什麼隱衷。我可不願辛苦建立的名聲就這麼毀了。」

「所以你娶了我?」莫念慈接口道。

「是的。」於大人得意極了。「我派人調查過了,而你是評價最高的,不僅貌美如花,又克勤克儉、性情溫順,是個非常適當的人選。」
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莫念慈不知該如何作答。「你跟我說了這些,不怕我洩漏出去嗎?」

「我相信你對家人的忠誠。」於大任褒獎道。「你大哥那種家庭,你都能任勞任怨地待這麼久,我相信你是不會背叛我的。」

莫念慈悲哀地無言以對。

「那麼,我們已經知道彼此的立場了?」他問道。

「你希望我怎麼做?」莫念慈問。

「我知道你嫁給我是委屈了些。」於大任憐憫的說。「但既然你已經嫁給我了,我希望你能看開些。私底下,我們不會同床共枕的,你不用擔心。但是……」他眼光忽然凌厲起來。「我不喜歡有個紅杏出牆的娘子,你懂我的意思吧?」

「我懂。」莫念慈點點頭。這不就是要她守活寡嗎?

「那就好。」於大任欣慰地笑了。「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女孩。只要你扮演好妻子的角色,讓我在外面抬得起頭來,我是不會虧待你的。」

「我會的。」莫念慈答應了。

「那好,你好好休息吧,戴著那鳳冠也頂累的。」他體貼地說。「我到內室去睡,這兒就讓你休息。」

待他走後,莫念慈渾身乏力地跌坐在床上。一會兒後,她才虛脫似的脫去了身上的大紅新娘服,緩慢地將之折好。

她出神地輕撫著那火紅的衣裳。這一生唯一次穿禮服的機會她己穿過了,但她卻絲毫沒有新嫁娘的喜悅。而她的新郎……唉!他也沒有當新郎的自覺。

虧得附近的女孩都羨慕她嫁得如此富有的夫婿,聘金和禮品多得今人眼紅,連迎親隊伍也是空前的龐大,讓她們嫉羨得眼都紅了。但這些外在的虛華又有何用,她的丈夫是個告老還鄉的太監,而她即將當個活寡婦。

她的洞房花燭夜,在人單影只中度過,可以想見今後也將是如此,這種婚姻值得稱羨嗎?莫念慈掉下了隱忍已久的淚珠。

如果可以,她寧願嫁個平民老百姓,雖不富足,但只要他們能相知相惜,再苦的日子她也能過。但如今,一切都已成泡影。莫念慈已經不知道生活中還有什麼是值得她期待的了。

任靖傑,是位世襲爵位的侯爺。在屍位累餐的王族間,他算是十分與眾不同,因為他並不以權位為重,反倒多次追隨將軍北征瓦刺,立下多次戰功,卻又堅不入宮受封,所以靖安侯的名稱雖十分響亮,卻極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。

正因如此,任靖傑反而能不受拘束地利用閒暇時間,到處遊歷名勝古幽,享受自由的生活。這日,他帶著身邊唯一的侍衛,也是與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冷如風,來到了通縣。

「如風,再過幾日就得回京了。」任靖傑說道,言下頗有不甘心之意。

「已經出來兩個月了,難道你還不滿意嗎?」冷如風一臉的警惕。「再不回去,老夫人會生氣的。」

「別提娘了。」任靖傑一臉無趣,「先找間客棧歇一下,我餓了。」

兩人說說笑笑的,往街上走去,遠遠地便看見一座富麗堂皇的高樓,那高樓紅磚綠瓦,柱上雕刻了不少美麗的圖案。門上的中央一塊匾額,龍飛鳳舞地寫了慶升酒樓」四個大字。

「這酒樓可真不同凡響啊!」任靖傑驚詫道。走過大江南北,看過不少客棧旅舍,很少有裝飾的如此美輪美奐的酒樓,那使連京城內都少見呢。

「是啊。」冷如風也大開眼界。

進了酒樓,兩人還等了一會才有座位。這酒樓真是生意興隆,到處人滿為患。

吃飽喝足後,任靖傑傳來了店小二,問道:「小二哥,連家牌樓的老闆是誰啊?」他好奇地問道。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,這酒樓的菜色,真有些神似宮中的御膳。

「是於員外。」小二驕傲地介紹道。「老爺子可是我們縣內最出名的大善人,而這慶升酒樓也是遠近弛名的地方,過往的旅客都要來一探究竟呢!客倌,您說這菜色還不錯吧?」

「是啊。」任靖傑笑著同意。以-般平民百姓而言,這酒樓的菜色的確可屬一流。「對了,你們這裡什麼地方最好玩?」

「嗯……應該是這附近的念慈園吧。」

「念慈園?」任靖傑沉吟一番。「請問那兒有什麼特色嗎?」

「三個月前,我們老爺娶了一房美麗的妻室,於夫人可是我們縣內第一大美人呢。老爺疼她疼得不得了!」小二口沫橫飛地說著,「才新婚不久,便斥資為夫人建了念慈園,以供夫人賞花遊憩,園子就以夫人的閨名為名了。老爺待人極好,平日那園子也供大家入園欣賞,不過,太陽將落時,就不准再進入了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那之後,整座園子便只為夫人而備了。」小二一臉憧憬地說。「你們說,老爺是不是很疼夫人?」

「的確。」任靖傑毫無異議地同意。

就他而言,實在無法想像有哪一種女子,值得男人嬌寵若此?活到二十六歲了,他也從末遇過一個他想珍惜疼愛的女子。這於員外可算是奇葩吧。

「如風,這念慈園可不能錯過。」

「是。」冷如風就知道他會這麼說。

根據店小二所指示的路徑,不一會兒任靖傑他們就找到了念慈園,朱紅色的大們正敞開著,歡迎過往的人駐足欣賞。

兩人信步走了進去。進門的一條道路,都用光滑的雲石砌成,像鏡子般如照映人面。走過了小徑,路的盡頭是一座亭子,四周松樹環繞,涼風吹來更覺清爽。

轉過亭子,便看見一座玲瓏的假山,噴泉不斷地湧出。上了山坡向下一望,假山的四面,一片汪洋的碧水,從四面流聚到中間來。

在這個大池子的上方,建造了一座大樓,也就是「念慈樓」。樓懸空在池中,睡蓮浮在水面,一陣陣花香不斷地飄散到樓上。

這念慈樓造得十分華麗精巧,遊廊上更擺滿了很多上等的花草盆景。樓內則擺滿了名畫、古董,都是難得一見的上品。

「這念慈樓果真建得富麗堂皇,樓外的花園也十分幽雅脫俗。」任靖傑讚歎道。

「我們侯府可不會輸給它。」冷如風不表贊同。

「那怎麼能相提並論。」任靖傑笑道,「一般的平民百姓,居然有這等手筆,可算難能可貴了。」

「少爺,園子也游過了,我們是不是該走了?太陽也快下山了。」冷如風催促道。

「急什麼呢?」任靖傑還戀戀難捨。「這念慈樓內不知住著什麼樣的天仙佳人,能讓她的夫婿嬌寵若此?晉代有位石崇為他的愛妾建造了綠珠樓,照找看這念慈園可不輸給石崇那美輪美奐的金谷園。這於員外和他的夫人必定是令人稱羨的神仙眷侶。」言下之意似乎十分神往。

「何必羨慕?」冷如風澆了他一盆冷水。「只要你願意,建一百座樓房也不是問題,而且多得是女子願意讓你金屋藏嬌。」

「謝啦。」任靖傑敬謝不敏道。「我可不是漢武帝,建不了金屋的。不過,難道你對這園子的主人一點都不好奇嗎?」

「我對回客棧的興趣還比較大些。」好奇一向不是冷如風的個性特質。

「真無趣。」任靖傑撇撇嘴,從善如流地回頭在大門方向走。才走沒幾步,又不知不覺地回頭往念慈樓看去。這一看,他的目光就定住了。

只見在念慈樓的二樓,突出水面的樓台上,坐著一位宮裝孺裙打扮的女子,任靖傑和她尚有一段距離,自是看不清她的真實容貌,不過由她窈窕輕盈的體態,也可猜知容貌必定不俗。不知為何,見過無數美女的任靖傑,眼睛就是離不開她。

忽然,他臉色大變,身子一躍而上,施展絕頂輕功。將快落人水面的人兒撈了上來,幾個起落後又重回樓台上,懷中的人兒驚魂未定地直瞅住他。

莫念慈愕然地睜大眼,看著這個抱住她的男人。

「你還好吧?」任靖傑關切地問著懷中的美人兒,上下地逡巡著,忘了把她放下。

「我很好。」莫念慈被他的眼光瞧得渾身不自在,掙扎著欲下地。

任靖傑這才發覺自己把人家抱得緊緊的,臉紅燥熱地放下她。「沒事吧?」他吶吶地再次確定。

「是的,謝謝公子救命之恩。」

一時間,兩人只能無措地站著。

莫念慈驚魂甫定,不明白怎會發生這種事?前一刻,她還在欣賞著池中的蓮花,下一刻,她便已在這個男人的懷中了。

「你怎麼會掉下去的?」他好奇地問道。

「我……我不知道。」她只記得看著那一池的蓮花,覺得它們好美,也好自由,自在地吐露著芬芳,而她……不知不覺地愈靠愈近,就這樣跌了下去。

深吸口氣,她偷偷抬睫打量眼前這位素昧平生的救命恩人,他有一張瘦削的臉龐,挺直的鼻粱和方正的下已,濃濃的眉毛下有犀利的眼神,此刻他正拿那雙彷彿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看著她,好似在研究著她落水的原因。

任靖傑自知無禮,不過還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。方才遠遠地看她就已覺得她十分美麗,此刻近距離一看,更是美得出奇,梳成髮髻的頭髮因方才的意外而略微散亂,髮絲在和風的吹拂下,在頰邊微微飄動,襯得整個人更加柔美。

唉!她是如此的嬌小,甚至還不到他的肩膀,不過整體看起來自是十分賞心悅目。瞧她不安地站在那兒,有一絲羞怯,似乎不知要如何來應付這種場面。在夕陽的余暈下,她有如一朵純潔美麗的花朵,看來楚楚動人,讓人忍不住呵護她。

「這位公子……」莫念慈被他瞧得燥熱起來。「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。」她脫口而出。

「啊!?」任靖傑未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,一時無法反應過來。

「對不起。」莫念慈為自己的無禮懊惱。「我不是不感激您的救命大恩,只是……這兒是不許外人上來的。」

於大任極好面子,斥資建了這座園子,名義上是為她而建,實際上只是為了炫耀他的多金罷了。尤其最近他的生意蒸蒸日上,財源廣進,就更大手筆的為這座園子添購了許多古畫古玩。

不過,儘管如此,他還算貼心的為她建了念慈樓,只供她一人賞玩,外人是不得進入的,何況是救命恩人這樣一個年輕男子,更是來賓止步。

「我瞭解。」任靖傑當然知道他們兩人單獨獨處一室是極為失禮的,不過他就是捨不得走。「我馬上就下去。不過在我下去之前,能請教姑娘的芳名嗎?」他大膽地問出來,顧不得禮貌。

「我……」莫念慈稍猶豫一下。由他的眼神,她可以看出他對她十分感興趣。不過如果她說出名字,他眼中那簇火花就會消失了吧;奇異的,莫念慈居然想要他這樣看著自己,不想那簇火花消失。「我……」

不必她回答,已有人回答了他的問題。

「念慈!念慈!」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,以略帶高亢的嗓音,人未到聲先至的由外奔了進來。「聽說你掉到池子裡去,沒事吧?」

「老爺,我沒事。」莫念慈急忙回答,邊抬眼看了看救命恩人,只見他先是愕然,然後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,那抹火光果然消失。

「念慈?」於大任納悶地看著她,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才發現任靖傑的存在。「這位是?」

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,就是這位公子救我上來的。」莫念慈介紹著。

「是這樣啊!」於大任心無芥蒂地笑了,似乎不覺得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有什麼不對,他向任靖傑笑道:「謝謝你救了內人,不知公子如何稱呼?」

「在下任靖傑。」他的聲音失去了些活力。

「任公子,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,今晚不如在舍下用膳吧!」於大任熱情的說道。

「不了,我回客棧就行了。」任靖傑不自在地拒絕了。方才他還對人家的妻子有非分之想,這會兒叫他怎麼有臉去接受人家的招待?

「不用客氣。」於大任不容拒絕的拉起他的手,往樓下走去:「舍下的菜色絕對比客棧好……」

莫念慈跟在後頭,慢慢的下樓去。適才略曾激動的心湖已然逝去,她又回到那個心如止水的莫念慈。

第二章

「老爺,你說什麼?」莫念慈聲音提高,不置信地睜大眼。她應該是聽錯了吧?

「我想要個孩子。」於大任氣定神閒的再次宣佈。

「可是,老爺你是……你……不能啊!」莫念慈支支吾吾說道。「你是說從親戚家過繼一個吧?」

「不,我要你生。」他搖搖頭說。

「可……我不能啊!」

「你可以的。」於大任堅定道。「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好人選了。不,該說是你挑上的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她迷惑了。

「意思是--我要你跟任靖傑生一個孩子。」

「什麼?」莫念慈被這突來的念頭嚇得站立不住,跌坐在椅子上。「我跟……任公子生?」這個念頭讓她羞窘不已,心狂跳不止。

「是的。」於大任肯定的點頭。「我想過了,與其養一個不知來歷的小孩,我寧願要你的孩子,至少我知道你是個好女人,而任靖傑看來不是個太差的男人,你們兩個的孩子想必會十分出色。」

任公子何止是「不是太差」,他簡直是十分優秀。莫念慈心中暗暗想著,但……

「這……太荒謬了。」她喃喃道。「我怎麼能……跟他生孩子?我是老爺的妻子啊!」

「你知道我是個太監,這一輩子是注定無後,沒有人來繼承我於家的香火。」於大任使出哀兵政策。「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,如果我就這樣去見我地下的爹娘,他們不會原諒我的。於家的香火不能斷在我手上啊!」

「可是,過繼一個孩子就行了啊。」她十分不解。「大嫂向我提過好多次,可以讓小寶改姓于,明兒個我就去回復她。」

「念慈,我沒有污蔑你的意思,不過……」他艱難地說道,「我是不會讓那種唯利是圖的女人,來染指我的家產的,她為了錢,都能把你這如花似玉的姑娘,嫁給我這六十開外的老頭子,還有什麼事不能做的?如果我死了,恐怕你在這個家會沒有立足之地。」

「老爺……」她難堪地垂下頭。他說的都是事實,她實在無言可反駁。「我並不後悔嫁給老爺,你待我很好。」

在妓院和於府間,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於府,原以為嫁進來的生活會苦不堪言,沒想到與她料想地差了一大截。在這裡不但衣豐食足,於員外待她就像女兒似的,和善又親切,消失了她的不安。

他雖然不是自己夢想中的夫婿,但以她一介貧窮的農家女,己不能再祈求更好的際遇了。洞房花燭夜,她就已知道不能過尋常夫妻生活,雖然不該,但她的確暗自慶幸,不必與他同床共枕,她不能想像那雙乾枯的手撫在身上,她一定無法忍受的。

現在,兩人為了避外人耳目,表面上是同居一室,但實際上,於大任都是睡在內室中,不曾與她同床共枕。莫念慈原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是這樣了,沒想到現在似乎要出現戲劇性的變化了。

「念慈,我老實踉你招了吧。」於大任坐到她身旁。「除了剛才那些因素外,我也是有些私心的。我知道我的要求是太荒謬了,但你想想,哪個男人願意讓自己老婆紅杏出牆?若非不得已,我也不想出此下策啊,如果我自己能生育,絕不會將你拱手讓人的。」

「老爺!」討論如此私密的事情,莫念慈有些手足無措。

「你知道我為何選擇此處落腳嗎?」見莫念慈搖頭,他又繼續說道:「都是為了面子啊。從宮中告老還鄉,我原本是打算返鄉的,但想到鄉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個太監,我就受不了,所以我才沒回去,而選擇了京城附近安居。在這通縣,我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,但是獨身一人總是啟人疑竇,為了面子,我又娶了你。不過我也太無真了,娶了你問題並未結束,遲遲未有子嗣,讓我又變成笑柄。大家都說是我……」

「什麼?」莫念慈關心地問。

「是我年老體衰,無法應付年輕貌美的妻子。」於大任想來仍是氣怒唯平。

「怎會如此?」她同情的說。

「所以,如果你有了身孕,這些問題就會消失了。」他高興地說,「你瞧,如果你有了身孕,不但於家有了香火,我的面子也顧全了。」

「可是如此荒謬的事情,任公子怎麼會同意?」

「我有辦法讓他同意的。」於大任自信地說。

在他自宮裡告老還鄉時,偷側搜刮了宮中一些珍奇秘寶,其中可有不少教人「情難自己」的秘藥,只要給那任靖傑吃上幾顆,包他乖乖就範。

「但……」莫念慈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順利。「即使他同意了,我們也不一定會有孩子吧?」

「這你就不用操心了,只要告訴我你同不同意?」他熱切的看著她,衰老的身軀又彷彿有了活力。

「這個……」她不知該如何是好,要她答應這種事情,就跟要她的命一樣。她也許沒有高尚的家世,但父母仍健在時,也教了她不少做人之道,所以她這麼做的話,不久成了失德敗行的女子了嗎?

「念慈,只要你同意了,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。」於大任加緊說服。「如果有了孩子,我可以……」他下定決心。「我可以讓你自由。」

「自由?」莫念慈一震。「那是什麼意思?」

「我知道你不快樂。」他說出她的心事。「即使我為你建再多的念慈園,你也不會快樂的。」他舉手制止莫念慈的否認,「如果你待在這兒快樂的話,就不會有今日的溺水事件了吧?」

「我……」莫念慈有種被看破心事的心虛。

「你敢說今天你不是蓄意跳下池子的嗎?」說到這,於大任也不免心痛,即使他再怎麼掏心挖肺地為她付出,終究是不能給她幸福。

「我沒有……」她自己也不敢肯定了。

「算了,今日的事也別再說。」於大任揮揮手。「只要你幫我生個孩子,我會給你一筆錢,讓你去過你想過的生活,另覓你的幸福,如何?」

「可是……如此,我便是一個不守婦道的人,我……」莫念慈皺緊眉,咬緊下唇。道德的桎梏是她無法掙脫的束縛。

「你考慮清楚,我並不介意你的不守婦道。」於大任是想孩子想瘋了。「是得到你夢寐以求的自由重要,還是道德的虛名重要?」

「自由?」莫念慈的心動搖了,她從來也不敢想望的生活,現在突然在她面前展開,只要她拋下矜持……

「再說,女人的三從四德不是告訴你們要服從丈夫嗎?現在就算為夫的求你吧,你就答應了吧。」

莫念慈知道事情不會如老爺所說的那麼簡單,不過……她真的想答應。看來不只老爺瘋了,連她也染上這股瘋勁。「好吧。」她艱難的回答道。

反正,只她同意也沒用,任公子不同意的話,老爺也拿他沒辦法。照她看來,任公子那般驕傲自信的人,是不可能同意老爺荒謬至極的要求的,她何必現在就拒絕老爺,壞人就讓任公子去當吧。

不過,想到老爺會向他提出這麼大膽的要求,而他也勢必會拒絕,莫念慈情不自禁地感到難堪。天哪!任公子會怎麼看待她呢?想到這,莫念慈的腦中已充滿懊惱。而自己會這麼在意他的想法更讓莫念慈生氣。

手捧著老爺特地調製的酒,莫念慈來到客房外敲門,顫抖的手幾乎使酒汁濺出來,懼意使她裹足不前,想打退堂鼓。但她知道,此刻老爺正站在某一處看著她的行動。

「進來。」

簡潔有力的命令自客房內傳出來,莫念慈徐徐地推開門走進去,她低下頭不敢看他,但她知道他正一臉驚訝地看著她。

「於夫人?」

任靖傑驚訝地從床上坐起。他原以為是自己的貼身侍衛冷如風來了,沒想到會是她!

「有事嗎?」他略微粗魯地問道。

現在已經是就寢的時間了,她一個已婚婦女出現在男人房間,實在有些不合常理。任靖傑衣著凌亂,絕不適合接待女客,使他也顧不得禮數了。

「對不起。」莫念慈往門口退了一步,臉上的怯意讓任靖傑心軟了下來。

「於夫人,有什麼事嗎?」他起身加上外衣,語氣和緩下來。

「老爺讓我為貴客送來美酒一壺,這是我嫁過來時,老爺特地自外邦買進的葡萄酒,請您嘗嘗。」莫念慈因莫名的原因而紅著臉低著頭。

「是這樣嗎?」任靖傑皺結的眉頭舒展開來,「多謝你了。」他為自己的多疑而不好意思。

「哪裡!」莫念慈不安地動了動,眼睛東瞄西瞄,就是不敢看他。「我先告退了。」她怯懦地想逃跑,忘了於大任交代她必需看著任靖傑喝下那壺酒。

夜已深了,再留下來的話,只怕引起蜚長流短,莫念慈放下酒,轉身便想往外走。

「於夫人?」任靖傑看她一副侷促不安的樣子,不覺出聲喚住她。

「什麼?」她如驚弓之鳥地心驚了一下,抬眼看了他,馬上又垂下眼光,白皙的臉上又一片酌紅。

任靖傑順著她的視線看來,才知道自己方才因準備就寢而解的扣子並未扣上,露出一小部分的肌肉,她可真是害羞,這樣也能臉紅,一點也不像已為人婦,倒像個未解人事的大姑娘。

「你不坐坐嗎?」他不想讓她離開。即使知道不該,他仍是情不自禁地想多與她相處一段時間。方才他居然會誤以為她是來勾引他的,真是太荒謬了。

「夜深了,恐怕不太方便……」她遲疑地說道。「這酒就放在桌上,請公子慢慢享用。」

艱難地說完這些話,莫念慈像是落慌而逃地奪門而出。任公子眼中熠熠生輝,盯得她心兒亂跳,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跌入他眼中那泓深潭。

老爺為什麼會突發奇想,居然想要一個孩子!?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,但老爺子是絕不可能的。但他怎能把腦筋動到任公子頭上,任公子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荒謬的事情?老爺自己也知道時,所以才會另想辦法。

如果任公子知道她端給他的那壺酒中,摻有一些老爺獨有的秘藥,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?莫念慈開始擔心了。

看到莫念慈出來,於大任趕緊將她拉到角落。「怎麼樣?他喝了嗎?」他興奮的問。

「我……我不知道。」莫念慈支吾道。

「為什麼不知道?我不是叮囑你一定要確定他將酒喝下去嗎?」他有點暴躁地問。

「可是……我總覺得這樣不好。」她小心地說。「何況都這麼晚了,我怎能留在他房裡,萬一給人撞見也不好吧?」莫念慈解釋道。

於大任翻了翻白眼。一旦他的計劃付諸實行,她還能顧忌到這些嗎?「算了,我自己去看看。」

「老爺!」莫念慈喚住他。「我們還是別這樣做吧。」

「別再勸了,我心意已決。念慈,你真不願意幫我?」他懇求地看著她。

「我……」她低下頭。「我幫。」這輩子她欠老爺的恩情恐怕是還不盡,又怎能說不呢?

「那太好了!」於大任興奮極了。「來,我們去看看你未來的丈夫。」

「老爺,你怎麼這麼說?」莫念慈責怪道。

「無妨的,我知道你是好女人,嫁給我是委屈你了。如果可以,我會讓那個任靖傑帶你走的。」這也算是他對她的一點補償吧。「不過孩子得留給我。」

莫念慈無言以對。一旦老爺的計劃成功,她當真懷了身孕,她怎會捨得離開孩子身邊?

躡手躡腳地,他們走到了客房的窗前,小心地戳破一個洞,偷偷向內觀視。

「太好了!」於大任喜道。「他已經喝下酒了,我們快進去。」

喝下了那酒,任靖傑連床都來不及上去,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。

「來!幫我將他搬進秘室去。」於大任撐起他,也要莫念慈來扶。

這任公子怎地一點戒心也沒有?莫念慈邊扶著他邊暗自責怪道。虧他還是個練家子呢!白天救她時的英明神勇到哪去了?

莫念慈可沒想到,就是因為她,任靖傑才會毫無戒心地喝下那些酒。

「好啦!」到了秘室,將任靖傑往早就準備好的床上一放,便轉頭對莫念慈說道:「接下來都得靠你了,念慈,別讓我失望。」

他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丸。「吃下去。」

「是什麼?」莫念慈有些遲疑。

「別擔心,是個好東西,會幫助你更容易完成任務的。」他硬塞進她嘴裡,看著她吞下去。「一會兒後,任靖傑就會醒來了,到時就勞煩你了。」

他向外走去。「這幾天我會按時送食物進來,你不用擔心,等他醒過來後,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。」

「老爺,」莫念慈亦步亦趨地跟著他,還妄想要他改變主意。「其實也不一定非我不可吧?其他的婢女……」

「只有你是我妻子啊。」

莫念慈語塞。是啊,她是人家的妻子啊!

趁著她發愣的時候,於大任將秘室的門重重地關上。「一切拜託你了!」

他愉快地走回他自己的臥房。這秘室就在他的房間裡,地點十分隱密,除了他之外,就只有莫念慈知道。想到計劃成功後,他就能有一個孩子,於大任不禁笑開了。

不知道老爺給自己吃了什麼東西?莫念慈撫著喉頭,有一股衝動想將那小藥丸挖出來,不過終究是忍住了。

輕移蓮步,她走到床前,凝視著躺在床上的俊俏身形。此刻四下無人,她才得以仔細地端詳他,當然,她這麼做是極為無禮的,不過既然她和他即將有那麼親密的行為,現在還顧慮禮節未免太過矯情了。

仔細算來,他們相識還不滿一天呢。不知道老爺為何會突生這種荒謬的念頭?任公子所生的孩兒,想必也會十分傑出俊秀,因為這位父親就是如此啊,而老爺所相中的,大概就是這一點吧。

可是,莫念慈苦笑著,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「下手」。她雖為人婦,但閨房之事她什麼也不懂。出嫁之時,大嫂也只告訴她於老爺見多識廣,這種事只要交給他就好了,她所要做的就是把衣服脫光,閉上眼睛忍一忍就過去了。但是老爺其實什麼也沒做啊。

想到這,莫念慈白皙的粉頰已佈滿紅霞。難道她要照大嫂所說的把衣服脫光,躺在床上等任公子主動嗎?萬一任公子像柳下惠一樣,碰也不敢碰她呢?那也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。

在用晚膳時,他連正眼也不曾瞧她一眼,事實上,在獲知她便是於夫人時,他就不再看她了;即使講話,也只對著老爺說,她就像是不存在一樣。而現在老爺用這種手段監禁了他,如果自己老實對他說,那……後果合如何實在難以預料,莫念慈心中真的打起寒顫。

在席間,她專注地傾聽住公子與老爺的對話,知道他是京城人。由他的穿著打扮與談吐看來,莫念慈知道他必是非富即貴,也許還是什麼達官貴人,老爺子做了這等蠢事,等於是將自己往刀口上送,而自己也是幫兇、而且通縣和北京城不過半日路程,他們怎能逃過任靖傑的狂烈怒火?

現在想這些是來不及了,莫念慈真後悔沒及時將這些顧慮說出。而她現在也被關在裡面,根本也來不及說了。她忍不住又低下頭去看著任靖傑,既期盼他甦醒來解決自己的難題,又盼望他永遠別醒來,省得自己羞愧欲死。

不過,該來的終究要來,任靖傑就在莫念慈的凝視下,呻吟地睜開眼來。

緩緩地,任靖傑睜開朦朧的雙眼,在用力眨了幾下後,眼中的焦距終於清明地對上了莫念慈,而莫念慈馬上被那幽黑加深潭的眼眸給吸引住,不由自主地與他對望。

只見任靖傑的眉頭愈皺愈緊,臉上的表情由一開始的驚喜,變得越來越緊繃。他開始打量著週遭的環境。

果然,這並不是自己原來的寢房,這兒簡樸了許多,除了床鋪和僅有的一張桌子、一把椅子,就再無其它。唯一的擺飾品--如果算的話--大概就只有她了。她是這房中唯一項賞心悅目的精品。

甩甩頭,任靖傑試著讓腦中的混沌感消失,他是在作夢吧,人說日有所思、夜有所夢,他一定是太渴望和於夫人單獨相處,才會作這種夢吧。否則,他怎麼可能會和她兩人獨處一室?不過,他從不曾對別人的妻子有過幻想,這次怎會如此把持不住呢?

當然,一會兒後任靖傑便知道自己不是在作夢了,因為莫念慈見他皺眉的痛苦狀,忍不住便伸手探探他的額頭。突然的冰涼讓任靖傑整個清醒過來,不過,另外一股燥熱也從身體內部湧上,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。

「該死!」他猛地抓住莫念慈的手。「怎麼回事?你給我喝了什麼?」

任靖傑稍一回想,也大概知道問題一定出在那壺酒上。他的酒量一向不差,怎會一小壺酒就將他「解決」了?可想而知,其中必然有鬼。只是,他不懂為什麼?捉了他有任何好處嗎?他們應當不知道他的身份啊!

「我在哪裡?」他邊問邊坐起身來,一面盯著她,一面調緩呼吸。不知怎地,愈接近她,聞到她身上獨有的馨香,心跳益發急速起來。

他怎麼愈來愈靠近?而且眼睛似乎明亮了起來,發出一種詭異的光芒。莫念慈不由得想起身後退,但還沒起身,手就被他一把扯住。

「想逃嗎?」任靖傑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。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!」

雖然此刻的他看來似乎和善無傷,不過他的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,那雙風起雲湧的眸子寫滿了怒氣。她真的怕了,這一生中還沒有人那樣子瞧過她。

「我……我不知道。」她懾儒道。

「你不知道?」他起身靠近她,用手捧起她的臉龐,莫念慈感覺到他的睫毛似乎刷過她的臉,呼吸突然變成一件困難的事。「你真的不知道嗎?」任靖傑溫柔的問道。

「我……」在他那麼靠近的情形下,莫念慈哪還能說出話來?她覺得身體也開始熱了起來,一股熱氣由腹部升起。也許是老爺要她服的丹藥己見效,或者是因為任靖傑的緣故,她已經分不清楚了。

任靖傑在四周瞄了瞄,果然這房間是沒有出口的。

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門,不過由它緊閉的樣子看來,也不必指望了。

「我們為什麼會被關在一起?」他又轉回視線盯住她。她到底是同謀或者是被害者呢?想不通啊!如果她是同謀者,就不該與他同關在一室。但她若是被害者,又怎會端那有問題的酒讓他喝?

「說出來你會生氣的。」莫念慈低聲而無奈地說道。

「你不說我會更生氣的。」任靖傑威脅道。

「你……你還好吧?身子有沒有哪兒不舒服?」她不答反問道。拿那不知加什麼料的酒讓他喝,莫念慈一直擔心,現在終於忍不住問道。

「你應該最清楚才是。」任猜傑逼近她。「那酒是你拿給我喝的。」而他竟被她清純的外表所騙,一點戒心也沒有就喝了下去。
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她支吾地承認。「是老爺讓我拿給你的,其中有什麼東西我也不清楚。」

「是於員外?」任靖傑對這答案並沒有意外。「將你與我關在一起也是他的主意?」

「是的。」莫念慈被他的眼光瞧得快無地自容了。

「你們倆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?」重重的迷雲讓任靖傑摸不著頭緒,他的好脾氣已快被磨光了。「哪個正常的丈夫會把妻子和別的男人關在一起,那不是太奇怪了嗎?」

第一次初見這對夫妻,便察覺出他們之間有些古怪。除了兩人的年齡懸殊之外,相處時的客氣與生疏也讓人生疑。但這次也未免太離譜了吧!

一點也不奇怪呀。莫念慈在心中想著,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般正常的夫妻。

「你倒是說句話啊!」見她沉默不語,任靖傑可不高興了,「你何必讓他把你關進來:你應當清楚這件事如果傳揚出去,你還有名節可言嗎?」

「我沒有選擇的餘地。」見他怒火高漲,莫念慈手又被他鉗制住,她嚇得有些顫抖。原本充塞了四肢百骸的熱氣也消散了些。

「怎麼可能?」任靖傑聲音提高,不相信地問。

「是真的!」她縮縮手,想掙脫他的束縛。「我必須順從老爺的意思。」

「那你說,他究竟是什麼意思?」任靖傑凝著一張臉,冷肅地問道。

「你一定會生氣的……」

「你如果再不說,我會更生氣。」他保證著。

「老爺希望你……希望……你……幫忙……」莫念慈斷斷續續地說著言不及義的話,就是不敢吐實。

「幫什麼忙?」任靖傑不耐地問道。「有人這樣強迫別人嗎?這樣子誰肯幫忙?」

「老爺知道你一定不會同意,才出此下策的,你別見怪!」

「我怎能不見怪?」任靖傑沒好氣道。「光是你說了半天,還沒提到重點這件事就夠讓我生氣了。」

「是嗎?」莫念慈不好意思地臉紅了。她一向不是多話的人,沒想到饒舌的功力居然頗佳。

她再次抬眼偷偷打量他。老爺不是說了,只要他醒過來,就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。但任公子醒來這麼久了,為何沒有動靜,只是不停地質問她?這樣下去,她可不知道如何幫老爺生個孩子了。想必老爺的仙丹妙藥是失靈了。

但為何對她卻很有效?莫念慈感覺自個兒的身體漸漸不對勁,渾身熱得要命,適才冷卻些的熱度以更狂烈的姿態又狂熾了起來。

「你還沒告訴我答案。」任靖傑再次催促。所謂「對牛彈琴」就是這樣吧,這女人規避問題的本領高超,臉上不退的紅雲差點又害他分心。

反正他早晚會知道的,告訴他也無妨。這麼告訴自己,莫念慈才勉強開口:「老爺說,請你……幫我們生個孩子!」她一鼓作氣說出。

任靖傑一聽差點氣絕。「沒弄錯吧?我可是男人,如何幫你們生個孩子?生孩子該是你的工作啊?」

「是我的工作啊,所以我才會在這兒。」話雖小聲,但任靖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。

「你的意思是!」他小心地找著措辭。「要我和你生個……孩子?」

見她低頭不語的窘狀,任靖傑知道自己猜對了。

「該死!」他倏地從床上一躍而下,衝到門前。「給我開門!」他用力地敲著門,不過門卻是文風不動,倒是他的拳頭痛得很。

「那是鐵做的。」莫念慈好心地提醒,不過只換來他的怒目而視。

「你和你相公也是同樣的想法,希望我幫你生個孩子嗎?」任靖傑知道開門無望後,回過身到她面前質問她。

「我的意见向来不是顶重要。」莫念慈蹙眉道。他怎么又换个表情了?她真的无法理解他的想法。

「那你告诉我,你想要我的孩子吗?」他的声音更加的低沉悦耳,脸上什至带着温柔笑意。

「我……」莫念慈说不出话来,当他这样看着她时,她说不出口,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为何啊!

「你老实说,是不是你对我一见钟情,才会设下这个陷阱?」任靖杰眼光锐利地盯住她。

依他推测,这可能有十之八九,他不是没遇过自动送上门的女人,如此怪异的说法他倒是第一次听闻,但他压根儿不信,有哪个男人会想做王八的?一定是她水性杨花,还编造了这些借口!真是人不可貌相,外表如此清丽高雅的人,骨子里却是放荡淫秽,真让人失望。

「我没有!」莫念慈急急地辩驳。「真的是老爷的意思,他自己没发生孩子,才把脑筋动到你身上。」

「是吗?」他又回到床上坐下。「我得想一想,你……离我远一点。」

第三章

早知道就不要答应老爷这件苦差事,莫念慈缩在椅子上懊悔地想,边偷眼觑着此时正盘腿坐在床上的人。

从刚才叫她离他远一点后,他就闭自调息,不再同她说话,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必然很生气。

莫念慈这才知道当猪八戒的滋味,两面不讨好的滋味可真难受;非但老爷那边她交代不了,而任公子这边又完全地鄙视她。天知道她做错了什么?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丈夫授意,出嫁得从夫,难道她能违抗吗?

这下可好了,看这个样子,她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。

任靖杰盘膝而坐,怒力地调匀体内紊乱的气息,不过那股燥热仍然挥之不去。那该死的老家伙究竟给他吃了什么东西,害他这么难过……

不行了,他得宣泄一番才行,但如此一来,岂不是中了这对夫妻的计了,他可不做「传种接代」的工具。可恶!为何偏偏挑上他?

「你还好吧?」莫念慈小心翼翼地接近他,想伸手为他拭去额际涔涔而下的汗水。「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。」

可不是吗?此刻的他好像受了偌大的折磨似的,浑身抖个不停,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滚而下。难道……老爷下的药终于发挥功效了吗?不过她也吃了药啊,怎么没有那种模样?

莫念慈有所不知,因任靖杰急欲运气逼出体内药物,反倒加速药效的运行,才会弄得这般的狼狈模。

「不是叫你别靠过来吗?」他咬着牙嘶哑说道。而手却已违反他的意志,将她拉了过来。

「我……」莫念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开,他的话和行动完全相反。「我只想帮忙……」

「这可是你自找的。」任靖杰顾不得先前所下的决心,他只知道再不宣泄一番,他大概要欲火焚身了。

微一用力拉扯,他就将莫念慈拉上床,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。莫念慈反射性地挣扎一下,但任靖杰并不松手。

「别动!」他蹙眉命令道。

莫念慈听话地停止挣扎,她突然想起一个事实,这不正是她原先的目的吗?

「难道你从不为任何事反抗吗?」任靖杰挑衅地说。对于她如此听话,他有莫名的恼怒。「如果今天不是我雀屏中选,你也会乖乖地陪那人上床吗?」

任靖杰如此粗鲁而坦白的问话,让莫念慈有深深的屈辱感。

「也许吧。」她赌气道。再怎么否认也是无用,他大概早已认定她是怯懦无用的吧。

「那这样呢?」他俯身在她耳边呢喃。「如果我吻你,也不反抗吗?」

其实她是很想逃的,但又矛盾地想留在原地。莫念慈感到他的呼吸就在耳边,几乎想拔腿逃开。她又回想起他衣裳敞开的古铜色胸膛,心情慌乱的不能自己。当他的唇愈来愈靠近她时,她竟没想到要推拒。

任靖杰厚实而略粗糙的大手,捧住她鹅蛋型的小脸蛋,不客气地低头品尝。嗯!滋味果真好极了,他想不透自己先前为何要拼命压抑自己?

「你的嘴唇就如同花瓣一般柔软。」赞美的词句由他口中溢出,淹没在她甜蜜的唇中,手也顺势地抚上了那凹凸有致的身躯,慢慢探索着,有如按图索骥一般,不肯放过一处。

起初,莫念慈有一丝抗拒。即使她已成亲,却不曾有过任何男子如他一般,仿佛要把她全身都摸遍一样。哦!她好怕,但也更觉亢奋,体内的火越发狂烧,把她想抗拒的心全烧毁了,她甚至想更贴近他,清楚地感受他。

天啊!她怎会如此淫荡?难道都被任公子说对了,她天生就是个淫荡的女子,才会享受这种事?不,她绝不承认这种事。对了,一定是老爷给她服了药的关系,她才会变成这样的。是的,一定是这样没错!

替自己找到了完美的理由,莫念慈放心地投入自己,让任靖杰带领着她,老爷又有一项说对了,任公子的确知道该怎么做才会生孩子。

任靖杰抬起头凝视她,双眼半眯,在微暗的烛光下,细细地审视着。

此刻,她的长发已散落,如扇子脸披洒在蛋形的脸庞边,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,凌乱的农裳下是吹弹可破的肌肤,嘴唇在经过一番热吻后,更显娇艳欲滴。

他的眼光更往下移,梭巡过盈盈可握的纤腰,线条优美的长腿,来到形状美丽的脚踝。

真美呀!任靖杰心不在焉的想道。

「我从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杰作。」他没头没脑地说着。

在他灼热的目光注视下,莫念慈觉得自己似乎连脚趾头都红了,虽不清楚他所指为何,不过她知道他一定是在称赞她。不知为何,他的赞美令她十分高兴。

任靖杰凝视了她良久,黑色的眼珠中载满无限遐思。然后才又缓慢而温柔的以手指滑过她的肌肤,掠过她身下的每一道曲线,轻易的便使莫念慈年轻而纯洁的身躯颤动了起来。

「乖,坐起身来。」任靖杰嘶声低唤。他扶着莫念慈坐起身来,脱去自己的上衣,手也开始解着她的衣裳。

莫念慈低呼一声,想要拨开他的手。严格说来,他还只是个陌生人啊!但任靖杰已将手插入她浓密的发中,开始亲吻着她全身。莫念慈只觉得由小腹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感觉。那双粗糙的大手抚着她,所到之处皆燃起激情火焰。

这分激情令她害怕,却又无法抗拒,在她还无法思考时,任靖杰的手已经探入她的裙子中,轻触着她最隐密的地方。

莫念慈再度惊呼,因为他的手正以她无法想像的方式来回抚模着她,而她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。

「你喜欢吧?」任靖杰有趣地看着她的反应。若不是知道她早已成亲,他会以为她仍是不解人事的小姑娘。

莫念慈从来不知道会有这种感受,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,完全不受控制,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起舞。情不自禁的,她弓起了身子,低低地呻吟着。

「没关系,你可以叫出来。」见她慌忙掩口遮住自己的声音,任靖杰低声笑道。

他起身卸下自己全身的衣物,也顺手剥下了她的。而莫念慈在无法思考的情形下,毫无抗拒地任他脱下衣物。在任靖杰脱完了两人的衣服后,便将莫念慈在床上放平,徐徐舒开她双腿。

「慢……」莫念慈还来不及说话,任靖杰已经长驱直入,痛得莫念慈猛吸气,泪也快掉下来。

「你……」任靖杰无法理解。见鬼了,她早已是别人的妻子了,不是吗?为何还是……他暂停自己的冲动,让她慢慢接纳他,此刻要他停止是不可能的,那会要他命的!

「好些了。」一会儿,莫念慈才小声地说。

任靖杰将此视为允许。他引导她来迎合自己,并在她耳边说些热情的言语。莫念慈讶异于他的温柔,只觉躯体在他下方燃烧着,很快地,她便接纳了他。

最后,任靖杰才松弛地趴在她身上。不知是药物的作用,还是她本身的吸引力,任靖杰只知道自己从没有产生如此激情,即使他曾接触过不少的女人。

夜似乎还长得很,他勉强自己往一旁翻身,但仍将她锁在身边。而莫念慈也没有逃开的意思,适才一番激战,她已经倦极了,她合上双眼,靠在他肌肉结实的身躯上,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。

冷如风不愿相信,不过事实摆在眼前,他主子不见了!

可恶,原本预计今早起程回京的,没想到会被侯爷给溜了。原本这一路上,基于安全理由,他们下榻之处一直是相邻的,好方便他保护兼监视这个不知返乡省亲的侯爷。一切都很顺利的,眼看他们都要进京了,而侯爷却在这时候不见了。

冷如风苦着脸叹口气。他早知道不能太相信侯爷的。昨日于老爷盛情地留下他们过一宿,他原本也要求睡在侯爷隔壁房间,谁知那于老爷不知哪儿不对劲,硬把侯爷安排到偏远的厢房去。而侯爷在少个人碍手碍脚的情况下,自然是乐得答应。

现在可好了,叫他上哪儿找人去?侯爷不会抛下他,让他一人回京的。但是冷如风知道,他一定会拖个两三天才会出现,让他着急一番。

但冷如风下定决心,一定要把任靖杰给找出来,几天前,他才接到侯府里传来的消息,要他尽快催促侯爷回京,似乎有大事发生,老夫人急得要命呢!不过侯爷不以为意,仍是慢吞吞地赶路,而现在还跟他玩出失踪记,真令人气结!

「冷爷,怎么一大早就起床了?」于大任心情愉快地从卧房中步出,才到大厅就看到冷如风在厅中踱步,于是含笑上前招呼。

「于老爷!」冷如风高兴地迎了上前。「您看见我家少爷了吗?」

于大任的笑容有一会僵住,马上又恢复正常,快得让冷如风没有察觉。

「没啊!怎么,」于大任小心地问道:「任大爷不在房中吗?」

「是啊,一大早就找不到我家少爺了。」冷如風煩躁地回答。「我還以為於老爺知道少爺的下落呢。」

於大任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嚇死了,他還以為這個精明的隨從已經知道他幹了什麼好事了。

「我想任大爺不過是去外頭逛逛罷了,也許待會兒就回來了。」於大任睜眼說瞎話。他還想把任靖傑關個好幾天呢,怎麼可能這麼早放他出來?

「如果是這樣就好了。」冷如風不甚樂觀地說。

「我到外面去找找,如果老爺子看見我家少爺,請告訴他別再出門了。」

「沒問題的。」於大任的笑容在冷如風出門後便消失無蹤。

這下可糟了,於大任暗呼不妙。他滿腦子只想著逮住任靖傑,然後他就可以幫自己生個孩子。他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,任靖傑還有個隨從,而這個冷如風看來也不好惹,萬一被他發現自己把任靖傑關起來,還設計要他……呃,這次他的計劃是有些不周,真是百密一疏。

罷了,做都做了,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。等那冷如風發現不對時,他再把任靖傑放出來吧。到那時,也許莫念慈肚子裡已經有了也說不定。那任靖傑看來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,吃了這種虧,應當不會宣揚才是,他沒什麼好怕的!

不過於大任的心中總有些不安,那任靖傑……他的名字怎麼與靖安侯的名字一樣呢?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如此多,也許只是巧合罷了!對的,一定是巧合而已。

一覺醒來,任靖傑並沒覺得神清氣爽,反而迷迷糊糊的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。試著拾起身來,才發覺手臂沉甸甸的,似被什麼東西壓住了。

低頭一看,馬上被眼前的美景吸住了目光,也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。

屋內沒有陽光透進來,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他無從得知,不過那整支的蠟燭已燃燒成一小段的殘蕊,眼看就快滅了,他趕緊起身去點亮另一根燭火。

這於員外果真是存心不良,連燭炬都準備的十分充足,不知道打算關他們多久?任靖傑苦笑著回到床前。

低頭俯望著眼前的景象,他不禁為之屏息。

只見莫念慈全身裸露,身子曲成一團,不知道是懼寒還是不習慣裸身。她頭上的濃密頭髮就像衣裳一般,將她整個包住。全身的曲線,從小巧精緻的臉蛋,迄於足尖的可愛腳趾,無一處不美。在可容雙人的大床上,她嬌小的身軀更顯得纖弱堪憐。

任靖杰的眼光在她两腿之间停了许久,半晌才拉起被褥的一角,为她拭去鲜明的血迹。

非常不巧,莫念慈就这时醒了过来。

「啊!」一睁眼便瞥见如此刺激的场面,莫念慈半是娇羞,半是赧然,连忙拉过一旁的被单遮住自己,反射性往后一退,直到抵住墙壁。

任靖杰直起身来,皱眉看着她。「我们都已经上过床了,现在才矜持未免太晚。所有该看的我都看光了,不该看的,」他意有所指地上下梭巡一遍。「自然也没错过。」

莫念慈感受到他的视线,仿佛又回到那时候。她还记得他把她全身上下都吻遍了,没有一处遗露。除了狂风暴雨还带点痛楚的第一次,再次苏醒了时,他又抓住自己来次更……更美妙、更热情的第二次,不知经过几次,她才倦极而眠。那么,自己的全身的确是被他看遍了。不过,在他面前她仍是害羞得不能自己。

可他怎么那么不知羞啊!莫念慈双颊酡红,眼睛东飘西飘,就是不敢看他。他可是一丝不挂呀!他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她面前啊?甚至连遮也不遮一下。

「你……」莫念慈低低地提醒。「是不是该披上衣服,天气有些微凉呢!」

任靖杰现在才想到自己也是一丝不挂,不过他可不介意,大男人有什么好羞的?「我不冷呀!」他故意这样说。

「可是我不习惯!」她冲口而出。

「这种情况可不是我造成的。」任靖杰十分欣赏她的窘状。不可思议地,她的脸似乎更红了。「我们在这儿待多久,我就要维持这种状况多久。」

天呀!莫念慈觉得自己的呼吸快停了。老是面对一个全身赤裸,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的男子,哪个女人受得了?事实上她的眼睛,早已不受控制地趁机偷瞄他好几眼了。

不过,莫念慈也知道他是故意要让她难堪的,她可不能示弱了。

「随你吧,如果受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。」

任靖杰但笑不语。不过他随即面容一整,因为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事。

「老实说,你成亲已有一段时日了吧?」见她点头,任靖杰又继续问:「那你为什么还……没被开苞?」

莫念慈脸一白。「我不是妓女。」他为什么要用这么粗俗不堪的字眼来形容她。

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」他为时已晚地补充道。他不是故意要这么说,只是话就这样说出口了。「不过,你的行为跟妓女有什么两样?」又脱口而出的话让任靖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。

「是啊!我也觉得自己像妓女一样,」莫念慈脸色苍白,不作任何辩解。谁知道她最终还是成了妓女,只不过她的恩客只有一位。

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」任靖杰催促道。

「我没有理由告诉你,那是我们的家事。」莫念慈倔强地说。老爷子的事是秘密,她怎能泄漏?万一他池漏出去,老爷的面子都没了。

「别忘了我现在『鼎力协助』的,不就是你们的家事吗?我倒觉得自己很有资格管。」他讥讽道。

莫念慈不善说谎,干脆就低下头不理他。

一时,两人就这样僵持住。

突地,门外传来敲门声,并伴着「念慈」、「念慈」的呼唤声。

任靖杰的脸色一沉,冷冷的道:「看来是你那亲爱的相公来了。」

「你快把衣服穿好呀!」莫念慈急道。

「怕什么?」他讥讽地笑了。「这结果不是早在他意料中,我有什么好遮的?」

「你……莫念慈气结。决心不理他,她拿起丢在旁的衣服,想躲在被窝里穿上。

门上出现一个小洞口,接着露出于大任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。「念慈、任公子。」他笑容可掬地端上一个盘子,上面放置几碟小菜和两碗稀饭。「来,你们一定肚子饿了吧?我这儿有准备吃的,快来端去。」

莫念慈从被窝中钻出一颗头来,只见她双颊绯红,一脸的羞愧。虽然荒谬,不过她真的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。而导致她如此窘迫的人,正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的窘然。

幸好他还有些微的羞耻心,不敢当真在老爷面前赤身露体,至少他拿了衣服遮住重要部位,莫念慈已经觉得很欣慰了。

「怎么?」任靖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。「你亲爱的相公在呼唤你呢,还不赶紧去。」

「你去拿吧!」开什么玩笑,她才不要这样离开被窝呢,羞都羞死人了。

任靖杰含笑起身,不过他的笑容在看到于大任后便消失无踪。他没有接过于大任手中的托盘,只是满脸不悦的盯着他。

「你还有胆出现啊?」

看到任靖杰生气,于大任也不怎么在乎。「我怕你们饿着,所以特地为你们送吃的来。」

「如果你真的如此體貼,不如直接放我們出去,也不用這麼麻煩送吃的來了。」他昂藏的身軀直立在門前,氣勢逼人地對著於大任說。不過由於門上的小洞只到他的頸子,所以他必須低著頭說話。

那凌厲的眼神,逼得於大任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。他在皇宮侍奉最有權勢的皇太后時,也不曾有過如此心悸的感覺啊。他的直覺果然是對的,任靖傑不是好惹的人物,只是……

「我已經騎虎難下了。」於大任勉強站在任靖傑對面,意有所指地看著床鋪上的人。「你們已經辦過事了吧?我娘子已經被你給吃乾抹淨了,我如果此時罷手,這個虧可就吃大了。」

「我並非自願要佔你的便宜!」任靖傑冷酷道。「像她這種貨色,妓院裡多的是。」

莫念慈自然是聽到他冷酷的評語,心中也不禁詛咒起他來。好歹她也是完壁之身給了他,他到底是嫌她寸麼?虧她剛才還暗自認為他站在門前,後背肌肉糾結,一頭長髮披散而下,有力的手拉著圍在腰間的衣裳,那畫面真是美極了,害她轉不開視線。

不過,現在她的讚歎已經消失,心中只剩怨懟。

「你不能這樣污辱念慈!」於大任抱歉地瞥向她。「她都是為了我……」

這句話只是讓任靖傑更生氣,不過他不願細究原因。

見他面色似乎更冷凝了,於大任住口不言。「總之我現在是不會放你出來的,飯拿去吧。」

「我能指望飯中沒特別加料嗎?」任靖傑譏誚地問。

「當然沒有。」於大任很快地否認。事實上,盤中的每一樣東西,他都加了東西,以防萬一嘛!

任靖傑十分懷疑地睨著他。

莫念慈由他的眼神就知道答案了,那果然是加料的餐點,老爺可真是惡性不變。

「你到底要不要吃?」於大任將托盤送進去一些。

「我能說不嗎?」任靖傑撫著肚皮。經過幾次激烈的運動,他的確是飢腸轆轆,不過要他吃下明知有問題的食物,心中又極為不甘。

「如果你想餓肚子的話,也沒有關係。」

「你不擔心餓著你的夫人嗎?」任靖傑咬著牙問。

「念慈會為我忍受這一點不便的。」於大任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
任靖傑一把搶下於大任手中的托盤,轉回床前的桌子放下,一屁股坐在椅上。「你可以走了。」聲音中隱含著明顯可辨的怒氣。

于大任眼睛微眯,审视任靖杰一番,又看看其身后的莫念慈,眼中有了然之色。他又是欢喜又是苦涩,默默退了出去。

「你不饿?」等了半天,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,任靖杰忍不住问道。

他的手早已蠢蠢欲动,准备端起碗。拿起筷子,要大吃一顿;而她却好似打算一辈子待在被子里,不准备出来了。

「喂!你到底要不要吃?」他不耐地问。

「不了。」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。

莫念慈心中打定主意,绝不与他同桌共食。开什么玩笑,她可没忘了地方才说的话,句句像针般刺进她的心中。何况,椅子只有一张,她难道要站着吃吗?再者,她也绝不跟一个半裸的男人同桌。

此外,对于他老是「你」呀「你」的叫她也觉得刺耳,他不知道她是有名字的吗?当然她也不是要他喊她的名字,莫念慈对自己说道。只是从来没有人用这样语含轻蔑地叫过她。

「随你。」任靖杰低下头吃东西,当真不理会她。

莫念慈从被窝中探出头来。在方才那种令人羞窘的场面中,她趁着在棉被里的机会,将衣服穿上,不过衣着仍不整齐。莫念慈这才发现她的襦裙,此刻正围在任靖杰腰间,害她下半身怪怪的。

「你当真不吃?」任靖杰不一会儿功夫就吃掉了盘中大半食物,颇有良心地留下一些给她。

「你可吃饱了,」她恨恨地道,小巧的嘴唇微微嘟起。「衣裳还我!」

任靖杰眼角余光一瞥,才知自己还当真拿了她的衣裳,他露出恶意的笑容,眼中发出促狭的光芒。「要衣服可以自己来拿。」

真是奇怪,怎么他的下腹又热了起来?对了,一定是药效又发作了,他本身绝对对她没兴趣。任靖杰为自己找到绝佳借口。

他又用那种热切的眼光看着她了!莫念慈震颤地吞了口口水,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,心儿也加速跳动。

不!她不能再让他碰了。当他拥她入怀时,她就变得不像她自己了;那种感觉无法言喻,她只想永远沉溺在他怀中,永远像那样被他抱着。但……

那是不对的!以她的身份是不该如此的。她就像个失德的女人,迷失在别的男人怀中,虽然经由老爷的同意,但也不仅失了身,连心也快失去了。

「怎么,衣裳不要吗?」任靖杰一步步逼近她,最后也坐上了床。

「别理我。」莫念慈拖着棉被往旁边移动,任靖杰也如影随形地附了上去。「我现在还不想穿。」

「哦?」他眼睛一亮。「那正好,我现在也不想穿,棉被分我一些。」

他用力一扯,莫念慈的整个人和被子都落入他的怀中。

「你……」莫念慈既羞又怕,「你不是不喜欢我吗?」

「送上门来的女人,我没有拒绝的道理。」

「我没有,」莫念慈委屈极了。「我哪有……」

「你的丈夫将你送到我手上。」任靖杰冷冷地强调。「我爱怎么处置你,都随我的意思,你丈夫不能有意见,而你……也不能有。」

「你想怎样?」莫念慈屏息地问。

「别说得你像个被害者似的。」任靖杰强压下心头的怜惜,提醒自己她做的好事。「既然我已入了你的瓮,不好好利用这个情况,未免太对不起我自己了。」

莫念慈实在很想当他的面将他的话丢回他脸上,只是--她没有立场。毕竟,他说的话虽偏激,却是完全正确。

任靖杰伸手一拉,莫念慈便躺在他身下。

「为什么?」他欲望勃发,却也怒气满腹。「为什么你总是不反抗?为什么你总是逆来顺受?」

任靖杰一向认为自己喜欢的女子,是属于柔顺温婉型的名门仕女,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。看到莫念慈对她的丈夫如此顺从,甚至连这种事也听那老头子的!不知为何,他就是火大极了。

即使眼里、心中的都溢满了怒火,他的手却仍极端温柔地碰触她,生怕她受到伤害,不过这分体贴,任靖杰本人没有发觉,而沉溺在自怜情绪里的莫念慈也没发现。

「看着我!」他厚实的胸膛压住她,手攫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的视线与他相遇。

莫念慈无奈地抬起眼,做好防范的心理准备,迎接他眼中必有的轻蔑嘲讽。然而在看清楚他的眼神后,她不禁愣住了。那并非戏侮和伤人的眼光,其中盈满的,只是单纯又渴切的热情。

莫念慈突然发觉,她又陷溺了--在他的两泓深潭里。

她无力抗拒他的拥抱和亲吻,而他自己,恐怕也是如此吧。莫念慈既惊又羞地想。

任靖杰可以感觉压在身下的她,此刻正呼吸加促,唇瓣微微颤抖着。由她嘴里发出的压抑低吟声,他可以确定她已完全迷失,全然臣服于他了。

这个想法让任靖杰兴奋起来。至少此刻,他可以确定她的反应,是出于自愿,而不是她必须这么做。

强烈的征服感,让他更加为所欲为。而莫念慈的确没有任何抗拒的念头。

第四章

冷如风一脸颓丧地回到于府。

真奇怪!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,而侯爷还是不见踪影,真令人心急。都快到家门口了,居然发生这种事,如果让老夫人知道了,他该如何交代?冷如风愈想愈不妙。

以往他和侯爷外出游历,每回要返家时,侯爷总会乐不思蜀,偶尔也抛下他自己去溜跶一番,但从没像这次一样,一消失便是三天。

难道侯爷出事了吗?冷如风神色晦暗地猜测着。没错,侯爷绝对是出事了,否则他不可能不回来的。明知道老夫人在京城等着他们回去,侯爷怎么可能避不见面?这不合理啊!没错,侯爷是出事了。

那么,他该怎么办?在此地他人生地不熟的,该找人帮忙才是。但如果找上衙门,那侯爷失踪一事就无法保密,也许还会惊动京城中的老夫人。而老夫人是当今圣上之妹,惊动皇室是免不了的,那就表示他完了,连主人都无法保护,他只好自刎谢罪了。

如果不麻烦衙门,他还能找谁呢?冷如风暗忖道。

对了!这地方人面最广的,不就是于府的主人于员外吗?也许自己该拜托他帮忙才是。

不过,他总觉得这于员外怪怪的。于员外应该知道侯爷失踪才是,毕竟自己这两三天找人找得像只无头苍蝇似的,他不应该不知道,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?而且人还是在他们府上消失的!

也许,他应该向于员外透露身份,让他了解事情的严重性,于员外才会认真帮他找人。而且,若真如他所料,侯爷的失踪与他们有关,他们知道侯爷的身份后,应该会投鼠忌器,放了侯爷吧?

主意既定,冷如风走向厅堂,找到正端坐品茗的于大任,后者正一脸闲适喝着满室飘香的铁观音!

「冷爷,你回来啦。」于大任起身拱手为礼,邀请冷如风入座,「怎样?找到你家少爷了吗?」

「事实上,我正是为此事而来。」冷如风审视着于大任一脸的真诚关怀,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。「我想麻烦您派些家丁帮我找我家少爷。」

「这是自然。」于大任忙不迭同意。「任爷还是内人的救命恩人,我自当尽力。」

于大任提到他夫人,冷如风才想起这些天似乎不曾见到她,她似跟侯爷一起失踪一样,不过那是不可能的。不是吗?侯爷虽然风流不羁,也不至于做出诱拐良家妇女这种事,即使第一次见面时有些失态,但冷如风

可以确定这种事不会发生。

「这些天似乎没见到夫人啊?」冷如风无意地问。

「哦!内人那日受了惊吓,这些天一直在房内歇息。」于大任流利地撒谎,神色自若。

其实他的心有如击鼓一般,他还以为冷如风发现了什么,不过见他的神色并无怪异之处,应当只是礼貌性的问候吧。

「是吗?」冷如风并不意外他的答案,自己胡乱臆测侯爷将人家妻子拐跑了才是突发奇想。

「关于少爷的事,还请于老爷多帮忙,您在地方上德高望重,人面又广,运用您的影响力,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少爷。」

「这是当然。」于大任满口承诺。

冷如风沉吟一会,终于下走决心开口道,「于老爷,既然有求于您,我也不再瞒您。少爷的身份非比寻常,一旦寻不着他,会有很多人要倒楣的。」

「此话怎讲?」于大任一阵心悸。

「少爷他……其实是当今的靖安侯,圣上最疼爱的人,而他的母亲更是圣上最宠爱的妹子。」冷如风看着于大任脸色泛白。「现在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?如果找不到少爷,我们大家都要完蛋。」

「这……」于大任脸色死白,虽想强自镇定。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,「这么重大的事,不必……不必通报官府吗?」

「目前还不需要。」冷如风奇怪地看他一眼。「不过如果必要,还是得请官府协助。再一天,如果还是找不到少爷,就只能如此了。」

「我一定会尽力的。」于大任诚惶诚恐地回答道。

得到满意的答覆,冷如风才转身离开,才走一步他又回过头来。「对了,侯爷的身份可不能泄漏,知道吗?」

「是的!」

待冷如风走后,于大任脚步不稳地站了起来,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脚步,要到秘室将任靖杰放出来了。

他早该知道的,一个普通人家怎能有那股逼人的气魄?而他,居然异想天开地关住了侯爷,还强迫人家「献种」!

这下完了!不只他,只怕莫念慈也得跟着他受累。都是他的错,妄想要一个孩子,而且还是一个优秀的孩子,所以才挑上任靖杰,只因他看来十分杰出。

是啊!他的眼光没有错,任靖杰是万中选一的人选,可他居然也是高高在上的靖安侯。父亲是将军,母亲是公主,而他又是靠自己挣来的爵位!

于大任忍不住诅咒自己的坏运道。常年在皇太后面前当差,见过了无数的王公贵族,怎么就是没见过任靖杰?他细想想,任靖杰之母圣年公主与当今圣上为一母所出,但并非皇太后亲生,自然与皇太后不亲近。

而圣年公主出嫁后,回宫的机会就减少了,而她也不顶喜爱宫庭生活,也就极少回宫。而他,也就没有机会见过任靖杰,才会犯下今天的大错。

如今错误已然造成,他该如何挽救?于大王想到任靖杰那气得发黑的脸,心就凉了一半。

乍然看见任靖杰出现在他原来寄居的客房中,冷如风惊喜掺半。没想到于员外的效率这么高,在一天的时间内,就将侯爷找了回来。

当于员外告诉自己,说已找到侯爷时,冷如风还不敢相信,没想到竟是真的!

「少爷,这几日你上哪去了?」冷如风看到安适坐在椅上的任靖杰,冲口问道。方才一听于大任说找到人了,他就急匆匆地赶来,什么也来不及问。

甫被于大任恭恭敬敬自秘室中迎出,刚梳洗完自身的任靖杰,只是抬眼看着他,并不回答他的问题。

「少爷!」见他不答问,冷如风心中有气。平日任靖杰待他如兄弟般,所以他讲话也不客气,只见他气急败坏地问道:「明知道我们得赶回京,你怎么还来失踪这种把戏?若不是于员外帮忙,我根本就找不到你了。你这几日到底躲哪去了?」

原本冷如风还担心他出事了,不过他看来一根寒毛也没少,他根本是白操心了。「你又自己偷跑出去玩了?」

真搞不懂,侯爷已经老大不小,今年也二十有五了,为何玩性这么重?而上战场时又完全是另外一个人,他怎能变化如此快速呢?

「你看我像玩得很愉快的样子吗?」任靖杰脸上毫无笑容,冷冷地问道。

「是不像。」冷如风仔细端详,下了结论。这次他的脸上,的确没有往日那种计谋得逞的得意表情。「究竟发生什么事?你上哪去了?」

「你说是于员外找到我的?」任靖杰不理会他的问题,径自问道,「你向他求助?」

「是啊!我找了你三天,连个影子也役看到,才麻烦于员外。没想到不到一天就找到人了。」冷如风得意地说,欣喜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。

「哼!」任靖杰撇撇嘴。「他当然找得到我了。」始作俑者怎么可能不知他的去处。

「你不高兴他找到你?」冷如风看着他不悦的神色。「难道这几日玩得还不够?」

「玩?」任靖杰苦笑。「这次我是玩过头了。」

事实上,他从未试过跟一个女人关在同一间房里,做那些非他心甘情愿,却该死的令人心荡神驰的事。即使现在想起,他的身子仍是燥热不已。

「怎么了?」冷如风关心地问道。他从来不曾看过任靖杰这个样子,他是不懂反省、不知歉疚为何物的人,这次是怎么了?

「没什么!」任靖杰心烦地站起身来。「你下去准备准备,明儿一早我们就起程回京。」

「……」冷如风盯住他,极想探知他未说出口的话,但不一会儿便颓然放弃。「好吧,不过你可别又来失踪那一套,杏则我就交不了差啦!这次我急得差点惊动官府,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。」

「不会的。」任靖杰哭笑不得地保证。「这次一定走得成功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得到他的保证,冷如风这才安心地离开他房间。

看到冷如风离开,任靖杰又沉溺在自己的心事里。

适才匆匆离开那间秘室,他什么也来不及想,只知道自己是自由了,而于大任则一反常态地待自己必恭必敬,只差没向自己下跪磕头。若他猜得不错,于大任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。

现在才知道未免太晚了!任靖杰俊帅的脸上泛起冷笑。想他堂堂一位侯爷,竟沦为传宗接代的工具,而且所奉献心力的,还不是他们家的香火,娘如果知道了,想必气个半死。

这几年来她一直努力想促成的事,不过是要他为任家传下香火,这次急召他回家,目的一定也只有一个。若她知道他为人卖力作嫁,心中不知作何感想?

想到这,任靖杰才悚然而惊。万一莫念慈真的有了身孕,那该如何是好?他不能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,更不能让小家伙冠上「于」姓,那卑鄙小人不配有他的孩儿。

那于大任让自己遭受了生平未遇的耻辱,如果也还因此而送他一个小孩,那他如何能平心中之气?不行,任靖杰愈想愈不对劲。。

如果有了小孩,他于情于理都该带回侯府,但……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,爹娘怎会接受?而他,又怎有那个脸说明孩儿从何而来?

该死的于大任,该死的莫念慈,害他陷入这种窘境!而他还像哑巴吃黄莲似的,根本无法对任何人说出这种事,只怕笑掉别人大牙。他可以想像冷如风如果知道这件事,第一个反应必定是捧腹大笑。

不,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,但他也不会放过他们夫妻俩的。该如何做他还不知道,不过他会想出办法来的。

最好的结果,是莫念慈根本没有身孕,让于大任白忙一场、心愿落空。只是,任靖杰忍不住猜测,万一莫念慈此次未能有孕,日后是不是会再重复这种戏码,一次又一次,直到她有孩子为止。

那么,莫念慈是不是又必须去陪别的男人,就像陪他一样?任靖杰知道她一定会继续的,只因她根本不会拒绝于大任的要求。

想到日后也会有人像他一般,得以抚遍她的身躯,品尝她的美妙滋味,任靖杰心头气闷极了。他虽不是她丈夫,却是第一个得到她的人,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使得他不愿想像那种场面。

他……仿佛感到被背叛了!

不行,他得想个办法阻止。

当然,他不是在乎她,更不管她将来要做什么,他只是想报复而已。对!就是要报复。

没有一个女人能这样待他,还能全身而退的。

「老爷?您怎么了?」

面对一个愁眉苦脸的人,莫念慈实在很难忽略。两人相对坐许久,她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
「念慈,」于大任蹙紧他稀疏的眉毛,忧心地说道:「这一次我们惨了。」

「为什么?」她讶异地问。

老爷指的一定是任公子的事,但他们已经把任公子给放出来了,而他也没说什么就回客房去了,为什么他们会「惨了」?

想起老爷去放他们出来的情形,莫念慈忍不住又是一阵羞窘。那时她和任公子正在……那个,突然敲门声敲醒了他们,老爷就带来了这个「好消息」。

从那时起,任公子就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,忙不迭地推开了她,两人默默地下床着衣,他不再跟她说一句话。当然,在此之前,他的话也是少得可怜。

现在回想起,不知道这场梦能否留下些东西?她不自觉举起手抚着自己的肚子,也许这里面已经有什么东西孕育了呢!

在此之前,她从末想过拥有一个孩子,总以为这些事与她今生无缘。可如今,她竟也开始满怀期待了。也许,老爷的主意也不算太差。

「念慈?」于大任轻声唤醒沉思中的她。自从莫念慈从秘室出来,心思一直恍恍惚惚的,恐怕是迷上任靖杰了。

「老爷。」莫念慈惊醒过来,羞愧地低下头去。

「念慈,你收拾些东西,回娘家去吧。」于大任无奈地说道。

「老爷?」她惊惧地睁大眼。「您要……休了我?」

「也许吧。」只有如此,她才不会受牵连。

「为什么?念慈做错了什么?」她惊慌地问道。「是因为任公子吗?」

「是啊。」

「可--那是老爷您的意思,是您要我去接近他的,如今为何……」

「你别误会,」于大任安抚道。「我并不是责怪你红杏出墙,只是这件事一开始我就做错了。」

「现在说这些不是都来不及了吗?」她迷惑地说。「老爷何必再提?」

「不是我不提这件事,这件事就没发生啊!」于大任苦笑道。「只怕那位任公子不肯罢休。」

是啊!莫念慈想起他临出秘室前不发一语的模样,肯定气得不轻。

「也许,我们可以诚诚恳恳地向他道个歉。她天真地建议。

「念慈,」于大任无力极了。「没有用的,你不知道他是谁。」

「他是谁?」

「是圣上所封的靖安侯,也是圣上最宠爱的圣年公主之子。念慈,我们这一次是惹错人了。」讲到这儿,于大任几乎是欲哭无泪。

他也不过是想要个孩子,这难道是过分的要求吗?为什么他第一次为了自己而做的事,却捅了这么大的搂子,也许连这条老命也得完了。

「是靖安侯!」

莫念慈对一些王公贵族并没有什么概念,因为在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种人物。但靖安侯不一样,他所立下的彪炳战功,连她这身处穷乡僻壤的农家女也听过他的大名。只是,没想到他是这么年轻啊!

天哪!这位在普通人民心中的天神般人物,不仅出现在他们生活中,还被老爷给设计……莫念慈的脸色也发白了。

「老爷,您打算怎么办?」

「我做的事情我一人担,你是无辜的,也许靖安侯不会找你的麻烦,毕竟你也算是受害者。听我的话,回娘家去,赶紧跟我撇清关系。」于大任劝道。「我是保不住自己了,你自求多福吧。」

「老爷!」莫念慈摇摇头。「我不能让您自己去面对所有的责难,我们是夫妻啊!」

「只要我休了你就不是了。」他乐观地道。

「侯爷可能放过我吗?」她苦笑道。「何况,我的娘家哪有我容身之地?」

「这……」于大任倒忘了这个问题。「可是留下你只是害了你啊!」

「也许侯爷会宽宏大量地饶了我们的。」莫念慈抱着一丝希望。「他看来并非残酷不讲理的人。」

「傻瓜!」于大任对此不抱任何希望。「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,我伤的是他的尊严,事情若传扬出去,他的脸往哪儿搁?」

「传扬出去?」莫念慈灵机一动。「我们可以向候爷保证绝不将此事泄漏给第三人知情。」

「这还用保证吗?」于大任笑他这个单纯的妻子。「事情若传扬出去,我们还有命吗?」

「可是他……怎么用这个罪名治我们?事情传扬开来,他也一样颜面尽失啊。」

「谁说他会用这个罪名治我们?」于大任摇摇头。「我在宫中看的太多了。这些达官贵人杀人的理由可多著呢!只要看你不顺眼,随便给安条罪名就行了。」

「侯爷不会这样的。」不知怎地,莫念慈就是相信他不是这种人。

「也许吧。」于大任从不曾见识过任靖杰的为人处事,实在无从判断起。「不管如何,你还是得走。」

「不!」莫念慈难得如此坚决。「我不会走的。这件事我们两个都有错,不能让老爷您一人承当所有罪责。」

「你何必这么傻?」于大任十分感动,他娶了个好妻子。见多了宫中勾心斗角的游戏,他已经没有见过如此善良的人了。「唉!都是我害了你。」

「结果我还是让你成为……」

他未竟的话莫念慈很清楚。「不,我不是妓女。只要老爷知道我不是就行了,我不在乎他人说什么。」她坚强地说道。虽然任靖杰的话让她心痛,不过她不能在乎。

「念慈,答应我!」于大任正色道。「如果我……有个万一,你要自己逃命去。」

「我不……」

「答应我!」他急切地要求着,「我错了这一次,绝不能再将你拖下水。」

「……好的。」屈服于他的权威,她嗫嚅地答应。

莫念慈心里虽震惊于任靖杰的身份,但她仍认为事情不至于像老爷说的那么严重,当然,任公子绝不是吃了亏还默不作声的那类人,不过他也不至于因此就要人的命啊!不知怎地,她就是这么相信,那个与她同床共枕三天的男人,一定会放过他们的。

夜阑人静,一条人影悄悄接近莫念慈的床前。

看到她的床上只有她一人,任靖杰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,他原本还以为会看到于大任和她睡在一起,没想到会只有她一人。

这也难怪,她和他一起时仍是完璧之身,没跟丈夫睡在一起也是正常的。只是,他们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夫妻?有哪一对夫妻是这种相处模式?这于大任算什么男人?!

如果他是她丈夫,一定会每天抱着她入眠,哪会放她一人独守空闺?

察觉自己的心思,任靖杰连忙镇定心神。瞧他在想什么?他可是来办正事的!

弯身掀开帘幕,她绝美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。真该死,一个晚上没见她,她似乎变得更美了。说来荒谬。除了第一次见面时,他曾在太阳底下见过她,其余的相处时光都几乎是在烛火相伴的情形下。这几乎就是他们之间的情形,永远也不能光明正大。

一夜的担忧,莫念慈好不容易才合眼,不过并未熟睡。恍恍惚惚中,似乎有人在看着她,莫念慈自然而然地张开眼睛,果然有一双朗若流星的眸子注视着她。

「你?」尚来不及呼救,莫念慈就被点住哑穴。任靖杰并顺手连点她数个穴道,令她动弹不得,昏睡了过去。

得手之后,任靖杰弯身抱起她,悄悄自窗口跃走。

「你们要走了?」于大任尽量克制心中涌视的喜悦。「怎么不多留几天,让我尽尽地主之谊?」他硬着头皮说道,只敢看着冷如风,不敢抬头看站在其旁的任靖杰。

「不了,京里有事等着少爷回去处理。」见任靖杰没有开口的打算,冷如风只好出言婉谢。

「是这样吗?」于大任克制住自己,不让高兴表现得太明显,「有空欢迎两位再来玩。」最好是别再来了,他暗自祈许着。

可惜莫念慈一早就不知上哪去?如果她知道他们没事了,一定也会很开心的。

「你放心,我一定会再来,好答谢你们夫妇热诚的招待。」任靖杰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
于大任一听,原来放松的心情倏地紧绷起来,想探知他的语意,但任靖杰脸上莫测高深的表情实在难测。

「多谢侯爷。」于大任讪讪道,「对了,不知侯爷对我准备的马车还满意吗?」

「很好,好极了。」任靖杰露出今早第一个笑容。

「那就好。」他的笑容并没有让于大任安心。

說到馬車,於大任就覺得奇怪。「這兩人到他府中時,各騎了匹神駿的黑馬,可是今早卻臨時要他幫忙準備馬車。坐馬車也沒什麼,只是他實在不相信這兩個看來武藝精湛的人會喜歡坐馬車,還要求他將馬車內部全部鋪上軟鋪,真是太奇怪了。

果然,馬車已準備好在大門口,也不見他們兩人上車,只見侯爺抱了個用棉被包得緊緊的東西上去,便放下馬車的簾幕,不讓他人窺伺。

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?於大任好奇地猜測著。「一定很珍貴,所以侯爺才會用棉被結結實實地包了好幾層,車內墊了幾層軟被,生怕碰壞了那件珍寶。到底是什麼東西,竟讓一個見慣奇珍異物的侯爺寶貝若此?

「少爺,我們走吧。」

冷如風不情不願地跳上馬車,充當馬車伕,而任靖傑並未上馬車,只是乘著馬匹跟在一旁。而冷如風那匹駿馬,則被拿來拉馬車。

對於任靖傑如此委屈他的愛馬,冷如風氣悶極了。而他的愛馬也鬧著脾氣,時快時慢地拖著車,極難駕馭。

冷如風實在不懂,他們兩人一人一騎,正好快馬回家,侯爺又何必多此一舉弄來這輛馬車,讓他堂堂的侍衛,一下子便降級成了馬車伕。而侯爺自己倒愜意地坐在馬背上,悠然自得地欣賞沿路風光,時而掀開馬車窗口上的小窗簾,探看馬車內的情形。

不知道車內的到底是什麼東西?冷如風手癢癢的,很想一探究竟,可是侯爺是連他也不准看的,這下更讓他好奇心旺盛。

「少爺?」

「怎麼呢?」任靖傑策馬驅近冷如風身旁。「什麼事?馬車伕。」他戲濾地叫道。

「少爺!」冷如風不平道。「你沒事弄輛馬車來幹嘛?我們只有兩個人,騎馬就行了,何必還要我充當馬車伕,你該不會是故意整我的吧?」他懷疑地問。

任靖傑早知道他會發飆,只是沒想到他會忍這麼久。從告別於府到現在,他們已經出了通縣,正在往京城的郊道上,真難為他了。

「準備馬車自然有我的用意,你幾時見過我做些無意義的事?」任靖傑氣定神閒地問。

「以前是沒有,不過現在就不一定了。」冷如風咕噥著。「馬車裡究竟是什麼東西?」

「你猜猜。」

冷如風可沒猜謎的興致,何況他也猜不出來什麼東西那麼龐大,那麼令侯爺寶貝。

「我猜不出來。」

「是個人。」任靖傑爽快地說道:「一個你也認識的人。」

「我认识!」冷如风想了半天,什么也想不到。「究竟是谁?」

「莫念慈。」

「什么?」

冷如风握着缰绳的手用力一扯,马车倏地停了下来。他转身正视着任靖杰,后者也停下马看着他,似乎颇欣赏他惊愕的模样。

第五章

「香儿,夫人上哪去了?」

等了许久,仍不见莫念慈出现,于大任心中有不好预感,连忙叫来莫念慈的贴身丫鬓。

「奴婢不知道。」香儿一脸的茫然。「今早奴婢端洗脸水敲门时,夫人并没有回答,效婢以为夫人不需要奴婢服侍,所以就走开了。」

「是吗?」于大任皱紧眉头。今早他从内室走出时,莫念慈早已不见踪影。「你再仔细想想,夫人上哪儿去都带着你,你真的没看见夫人?」

「是啊。」香儿肯定地点头。「奴婢一直在外头等着夫人召唤,可是夫人一直没出房门。」而她们没有夫人的叫唤,从来不敢擅进老爷夫人的房间。

「怎么会这样?」于大任迷惑了,莫念慈从来不曾这样无故失踪,她要上哪都会先告诉他的啊。

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个可能祸害全家的灾难,正想与莫念慈分享这个好消息,谁知她居然不见了!

莫念慈该不会逃跑了吧?于大任突然冒出这个念头,马上又否决掉。昨晚她是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与他共患难,不可能一人走掉的。是的,她一向不说谎的。

「香儿!」于大任突然厉声喝道:「你再仔细想想,当真没有瞧见夫人?」

他的疾言厉色让小丫鬟吓破了胆。「老……老爷,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。」

「下去吧。」于大任揉揉抽痛的额际。「如果看到夫人,马上来向我报告。」

「是的。」香儿如遭大赦地退下。她从未见过老爷这么凶,一定是夫人做了什么错事吧?只是一向温婉的夫人做了什么事,会让老爷这般生气呢?

于大任左思右想,还是想不出来莫念慈会去哪里?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,就是看不到她,这究竟怎么回事?

突然,他脑中灵光一闪,想起了任靖杰那件超大的行李,实在大得不像话,大得像……一个人。该死!该不会就是莫念慈吧?

可是,任靖杰胆子不会这么大吧?虽然他们是对不起他,他绝对有生气的权利,但……他总不能将人家的妻子给强行绑走啊!即使他贵为候爷,总有该做与不该做、能做与不能做的分际。如果莫念慈真是被他带走,那他也来免太胆大妄为了。

但……若是莫念慈自己跟他走的呢?於大任馬上揮掉這個念頭。莫念慈是個遵守傳統婦德的女子,她的禮教讓她無法做出逾矩之事,所以這種事是不可能的。

不過,如果莫念慈真是被任靖傑給帶走,那恐怕是找不回來了。於大任皺眉苦思,他總不能上門向人家討老婆吧?非但他沒有證據,而且即使他有證據,他真能這麼做嗎?靖安侯權大勢大,豈是他所能得罪得起的?

唉!如果他猜測成真,那這幾天的處心積慮,豈不是白忙一場?他不僅沒有了夢寐以求的孩子,甚至是「賠了夫人又折兵」,將自己賢德無方的妻子也給賠上了。

背啊!他的運氣怎會這麼背,偏偏碰上個候爺!?原本他還想,一個普通平民即使對他有所不滿,但憑他在縣城的地位與財富,又能奈他何?誰知……

但願莫念慈不是失蹤,也不是被候爺給擄走,只是出外散散心,就像平日一般,日落前一定會回來的。於大任如今也只能如此祈盼了。

「你說的是真的!?」冷如風驚呼道。

他穩住差點跌下馬車的身子,臉上還是掩不住的驚詫。此刻的他,嘴巴大張,看來這個震撼不小,將他平日的冷靜都給打散了。

「嘴巴合上吧。」任靖傑笑著他的呆樣。

平日的冷如風已被他訓練得任何事都能「泰山崩於前而面不變色」,要看冷如風驚慌失色的模樣可不容易。

就衝著這一點,他綁了莫念慈也算有代價了。

「你搞什麼?」

在短暫的驚愕過後,冷如風怒吼出聲,也不顧忌他們的主僕身份了。他回轉過身,用力掀開馬車門口的簾帳,出現在他眼前的果然是睡得香甜的莫念慈。不,該說是於夫人。

當下,冷如風馬上決定掉轉車頭。不過手才觸及韁繩,就被任靖傑阻止了。

「你要做什麼?」他扯住冷如風握住的韁繩,阻止冷如風的意圖。

「還用問嗎?」冷如風無視於他的質問,仍是堅持道:「讓我送她回去。她不是該出現在這的!」

該死,他早該知道不對勁的,侯爺出門一向力求簡單,怎會自找麻煩的弄來這輛豪華舒適的馬車?原來他不是為自己,而是為了車中的美人。

「不行!」任靖傑臉上有著從未有過的堅決。「她是我千辛萬苦弄來的,我可不准你把她送回去。」

「侯爺!」冷如風喝道:「你清醒點,她可是別人的妻子啊。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麼嗎?」

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你不必为我操心。」

「如果你真的知道,就该让我送她回去。」冷如风的眼神告诉了任靖杰,他认为任靖杰是昏了头了。「即使你再怎么喜欢人家,也不能使出这种下流手段,将人家强掳来啊!」

刚才匆匆一瞥,冷如风还是看出她是被点了穴道,这一路才会悄然无声。

「你认为我是喜欢她,才将她掳来吗?」任靖杰语中带着寒意。

「难道不是吗?」冷如风丝毫不给他留情面。「我知道第一次见面时,你就喜欢上人家,不必否认。」他制止任靖杰欲辩驳的唇。「否则,你何必急匆匆地演出一场英雄救美,甚至还到人家的专属绣楼去。」

「当时四下无人,我当然只好出手相救,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她淹死?」任靖杰辩称道。

「即使是这样,我可以救她啊!」冷如风扫他一眼。「以往有这种事发生,你少爷不都是动口救人,而动手救人的一向是我,何以这次却例外!」

「这……」任靖杰词穷了。

是啊!每次出门游玩,总会碰上这类事情,虽不能袖手旁观,但他可没兴趣扮演路见不平、拔刀相助的侠客。所以每次遇上这些事,都是让冷如风出马。

但当时,他第一个反射动作,就是要救人,哪想到要让他来救呢?

「我离她比较近。」任靖杰讪讪道。「所以我才会救她,这之中没有任何情愫在内。」

「当时也许没有。不过你能告诉我,为何把人家掳来?照这情形看来,人家并不是自愿跟你来的。」冷如风质问道,对于任靖杰的话,他是不太相信的。

「她当然不可能跟我来。」任靖杰嘲讽地笑了。她怎么可能呢?如果知道他的意图,只怕她逃都来不及了,怎么可能跟她走?

「既然如此,你还捉人家?」冷如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「侯爷,你一向不缺女人,何必……何必定要一个有夫之妇?放人家回去吧!」

「不可能!」任靖杰一口拒绝。

「你考虑清楚好吗?」冷如风怒吼道。此刻的他跟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符。「别忘了自己的身份,你可是堂堂的候爷,是圣年公主的儿子,是老将军引以为傲的儿啊!你怎能如此率性而为?」

「正是如此,我才咽不下这口气啊。」任靖杰低低地说道。若不是冷如风全神贯注地倾听,恐怕就错失这句话了。

「什么意思?」他迷惑道。

「反正……我行事自有我的道理。」即使亲如兄弟冷如风,任靖杰也有说不出口的话。

「如果你今天不说出一番道理,我就要将她送回于家去。我绝不能让你干下糊涂事。」冷如风抛下这段话,冷眼看着任靖杰如何应付。

「何时起,轮到你来插手我的事了?」任靖杰有丝恼怒。「就如你说的,我是个侯爷,这个身份给了我特权,我爱怎样就怎样,谁能奈我?」

「侯爷。」冷如风按捺下自己的怒气,试图理性的发言。「即使您贵为『侯爷』,还是有很多事不能做的,例如强抢民女。如果她还未成亲,那一切都还好谈,但今天莫念慈已经名花有主,什么都没得商量了。姑且不论她的相公愿不愿意放人,单是老夫人那关就过不了。你想想看,老夫人有可能答应一个曾是别人的妻的人入主侯府吗?这根本想都别想!」

「我说过我喜欢上莫念慈,或者说过要她入主候府这类的话吗?你也未免想得太多了吧!」任靖杰被他一阵抢白,心中极不是滋味。

「难道这不是你的打算吗?「」

「我的确是要带她回候府。」任靖杰不否认。「但我可没打算娶她进门。」

「你……」冷如风气结。「很高兴你还有理智,那么,我可以送她回家了?」他试探地问道。

「我说了我要带她回府的。」

「侯爷!」冷如风这回真的生气了。「你为何执意如此?这样一来,非但侯府的名誉有损,莫念慈的名节也毁了,你存心置她于死地吗?」

任靖杰心一颤。不。他没想过要置她于死地,否则他何必大费周章地带走她?但一股气梗在心头,不带走她好好折磨一番,又怎消他心头之愤?

「你说话啊!」冷如风见他不语,只当他理智回复了。「女人的名节是多重要的事,你不可以这样破坏人家闺誉。还是让找送她回家吧。」

「不!」任靖杰挥去心头的不安。他没有做错,一切是她咎由自取,谁教她要听她那相公的话。「她反正没什么闺誉可言,不需要你为她操心。」

冷如风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由他尊敬的侯爷口中说出。「你这么说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喽?」

「我曾经做过无理取闹或仗势欺人的事吗?」

「以前是没有。」冷如风加上一句。「除了这一次例外。这个女人让你失常。」

這莫念慈的確是美得出奇,雖已為人婦,卻仍保有一股少女特有的嬌羞和柔媚,一種我見猶憐的神韻讓她更具魅力,侯爺會淪陷也不令他意外。但因此而不顧一切,甚至輕忽她本人的意願而將人強行擄來,就遠遠超過冷如風的意料了。

「我說過我有很好的理由。」任靖來重申道。

「到底什麼理由,你說呀!」

「如果我說了,你保證不再反對,而且從今以後,你必須替我守著她,如何?」

「我先聽聽理由再說。」冷如風小心警戒著。跟在侯爺身邊多年,他學到了不能隨便答應他任何事。

「你知道我這失蹤的三天在哪兒嗎?」

「我怎會知道?」冷如風沒好氣道。「大概是躲在哪間酒樓茶坊,或者是哪個美人窩裡吧。」

「猜對了一半。」任清傑回想那三天,仍有種身在夢中的不實際感。「我的確是在美人窩中,不過並不是我自願去,而是有人設計我。」

「有這種事?」冷如風懷疑地看著他。「有人設計你,還送了個美女陪你三天?」見他點頭,冷如風有點不是滋味。「難怪你樂不思蜀,害我一直找你,怎麼就沒人來設計我呢?這種飛來艷福我也想要。」

任靖傑想像這種情形,心中莫名的不快,他趕快揮走這種不受歡迎的情緒。

「如果你被人家關了三天,這種艷福你還要嗎?」他譏悄地反問……

「誰這麼大膽敢關你?」冷如風震驚地問道。聽到這兒,冷如風才想到其中的危險性。萬一候爺出了什麼意外,他萬死也難辭其咎。

「誰幫你找到我的?」

「是於員外……是他?」冷如風後知後覺地察知。「我早就懷疑他了,沒想到他居然真有膽……」

「現在才說這些太晚了吧?」任靖傑白他一眼。

「那老頭子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冷如風不解地問道。「照情形看來,他應該沒有惡意才是,否則又何必放了你?」

「他是沒什麼惡意,只是要幫點小忙而已。」任靖傑輕描淡寫說道。

「什麼忙?」冷如風好奇道。「一定不是小忙,否則他何必大費周章地設計你?」

「相信我,那只是個小忙,連你也可以幫,只是他偏偏挑中我。」

「究竟是什麼忙?」

「生孩子。」

「什麼!?」冷如風以為自己聽錯了。「要你……生孩子,」見他點頭,冷如風更是如墜五里霧中。「可你是個男人,要怎麼生孩子?」

「不是我生。」任靖傑猛皺眉頭,揮去腦中浮現的不愉快想像。「我再怎麼厲害,也不可能蹦出個孩子來。」

「那……」

「是莫念慈要生的。」

「這麼說來,這三天陪伴你的美女就是她?」冷如風總算有些頭緒。

「現在你知道我為何要帶走她了吧?」

「你捨不得她只陪你三天,所以才想將她抓回府,永遠陪著你?」

「胡說什麼?」任靖傑惱怒不已。「你該知道惹惱我的人有何下場,我帶莫念慈走也只有這個目的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冷如風試圖為她說情。「也許她也是個受害者啊,你不能……報復在她頭上啊!」

「我能,而且我也打算這麼做。」任靖傑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。

「你為何不找於員外算帳,卻偏偏放過他,而把帳全記在莫念慈頭上?」冷如風疑惑道。

「你要我弄得人盡皆知?」任靖傑沒好氣。「這件事是我的奇恥大辱,我該怎麼算這筆帳?既然於老頭這麼愛當王八烏龜,那我就讓他當一輩子的王八。」

「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妥。」冷如風總覺得他的理由不僅如此,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,畢竟他不是當事者,不懂侯爺的心情。但他知道候爺那種心高氣傲的個性,受到這種侮辱,要他原諒實在很難。」

不過仔細想想,此事實在荒謬,也十分有趣。不過如果他此刻笑出聲來,侯爺大概會馬上翻臉。

轉念一想,冷如風想到個更重要的問題。

「於員外得逞了嗎?」

「什麼?」任靖傑一時搞不懂他的意思。

「幫他生孩子的事啊。」冷如風急道。「你做了嗎?那檔事……」

任靖傑古銅色的臉龐浮起尷尬的紅雲,答案不言而喻。

「這可糟了,萬一莫念慈真有孩子該怎麼辦?」冷如風想到就著急。「你的孩子就是候府的繼承人,可是孩兒的母親卻是別人的妻子,這……該怎麼向將軍、公主交代?他們也許不會承認孩子的。」

「你太杞人憂天了。」任靖傑可沒這些顧慮,眼下他只想著帶回莫念慈,換她成為他的禁臠,嘗嘗被人桎梏的滋味如何。「也不一定有孩子啊!如果這麼容易就有孩子,那我的小孩早就滿府跑,娘也不必一天到晚逼我成親了。」

「但願如你所言。」

如果真有了孩子,那這孩子的命運是注定悲慘。因為照目前候爺對孩子母親的報復心態,是不可能疼惜孩兒的,而老將軍和公主不可能承認來路不明的孫兒,那沒有孩子是最好的了。

「我把所有事情都說了,以後看守莫念慈的任務就交給你了。」任清傑慎重交代。「你可不能把她看丟了。」

「你打算將她關起來?」冷如風訝然反問。

「我也會為她準備一座屬於她的念慈樓,你不必擔心我會虧待她,」對於冷如風一再為她求情,任靖傑有些懷疑。「你今天的保護欲很強,你該不會是喜歡她吧?」這個猜測讓任靖傑十分不痛快。

「我如果想保護人,那個人只可能是你。」冷如風沒好氣道。「誰教你如此不知輕重,說要讓人操心,真不知道你戰場上冷靜聰明的腦袋上哪去了?」

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」一句話堵住冷如風還想滔滔不絕的舌頭。「回府吧,馬車伕。」

不待冷如風回話,任靖傑已驅馬往前方奔馳,留下冷如風在飛揚的塵土間詛咒,駕著速度奇慢的馬車跟了上去。

「靖安侯府」是當今聖上在任靖傑自戰場上戰勝歸來時,除了加官晉爵外,而賞賜他的一座宅邪,就坐落在北京近郊。

而任靖傑的雙親,為了表示以子為榮的決心,捨棄了在城內的將軍府,而寧願搬到城外的「靖安侯府」。

當然,任靖傑夢想的自由生活是不存在了,而他也認清一點,除非他成親,否則要有安寧日子過是不可能的。

「侯爺,你打算將莫念慈安置在哪兒?」將馬車停在門口,冷如風解脫似的活動活動筋骨。

轉過身,冷如風進入馬車內抱出莫念慈。突兀地,馬車內的人兒轉而出現在任靖傑的手臂裡。

「侯爺,還是由我來吧。」雖感意外,冷如風還是立即反應過來追上他。「你這樣大搖大擺抱她進去,會引人非議的。」

「那又如何?」頭也不回地,任靖傑就這樣抱著莫念慈進門去。

靖安俱府佔地甚廣,所有建築皆依附自然景觀而建,渾然天成,毫無突兀之感。而每一幢樓閣又各行特色,依山傍水,景色十分秀麗。

為了讓兩位老人家「有自己的生活空間」,任靖傑斥資在前院為他們建了座富麗堂皇的小將軍府,而他自己則住在後院。為避免日曬雨淋,每幢樓閣的走廊上都有遮蓋的棚子,好方便兩位老人家不時地探視。人建在其勞,專門招待外客的慕雲樓。

「你要把她安置在慕雲樓?」冷如風掩不住一腦震驚。「這不好吧?」

慕雲樓雖是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留宿之處,離將軍、公主住的主屋也有一段距離,的確是很理想的地方。但慕雲樓是專讓那些留香院的姑娘們住的,好讓她們招待留宿的貴客。

平日侯府並不常舉辦宴會招待賓客,但在一些重要節慶,還是不能免俗。尤其侯爺一家,滿門尊貴,賀客也多半非王公即貴族,請些姑娘招待就成了慣例。在冷如風的印象中,這慕雲樓實在不是什麼聖潔之地。非但侯爺自己平日不曾去過,連冷如風自己也不想進去。

如今,侯爺居然要把莫念慈安置在慕雲樓,這豈不是明示眾人她的身份低賤嗎?如此一來,她在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受。

「收起你多餘的同情心吧。」任靖傑已經十分不耐冷如風的處處作對。他毫不遲疑地走進慕雲樓。「幫我調個丫鬟過來服侍她。」

「難得你沒有要她自己打點一切。」冷如風嘲諷道。他也知道侯爺不高興了,不過想到莫念慈的遭遇,他又忍不住不說。「這就是你要送她的念慈樓嗎?跟人家丈夫送的閣樓可有天壤之別呢!」

「我可不是接她來享福的。」任靖傑惱羞成怒。「而你,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就可以,我可不是要你當軍師,你的金玉良言可以省省了。」

「你……隨你吧。」勸不醒他,冷如風只得拂袖而去。哼!何時叫丫鬟的事也輪到他了?他的分內之事可不包括這些,安分守己?他會的!

讓他自己去照顧莫念慈吧!

平日慕雲樓並無人居,所以只有派人固定清理。此刻任靖傑抱著莫念慈長驅直入,竟碰不見一名傭人,所幸平日即勤於打掃,房間倒也乾淨舒適。只是屋內太過艷麗的陳設,讓任靖傑猛蹩劍眉。

這麼俗麗的房間,居然是他們招待客人之處,任靖傑忍不住汗顏。只因此處通常給那些留香院的姑娘們住,所以也就隨她們喜好去擺設,到此的貴客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哪管屋內的環境如何,只要美人伺候得令他們滿意即可。

天哪!床頭大紅的帷帳,加入大紅的床單枕套,梳妝鏡前散落的胭脂水粉,櫃子上還有幾件折疊好的女性服飾,質料輕盈而透明,一眼即知是留香院的姑娘們未帶走的衣裳。

讓莫念慈住這地方嗎?任靖傑的心揣惴然。罷了、這地方正適合她!他硬著心在心道。

輕輕地,他將她放下來。算算時間,她也該醒來才是,都快到晚膳時刻了。

才這樣想著,便看到莫念慈微微眨了貶眼睛,慢慢睜開。過了一會兒,茫然的視線才尋到他,凝住在他身上。

這一覺她睡得很沉,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香甜,只是,為何一覺醒來,任公子還在眼前?不,不是任公子,該說是侯爺,他怎會還在她的房間呢?聽老爺說他一早就要走了啊。

難道她在作夢嗎?會是夢嗎?她怎麼會夢見他呢?莫非她真是捨不得他,不可能的。

看見她猛烈地搖頭,在靖傑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,定住她的視線。

「你在幹什麼?」他莫名其妙地問道。

她的幻想未免過於真實,夢中人居然會說話,這其中有些不對勁。她將視線自他身上移開,轉而打量起現在所處的房間。

這絕對不是她的房間,也不是兩人之前共處的秘室。

「我不是在作夢?」她有絲驚駭。

見他搖頭,似乎頗微欣賞她驚慌失措的模樣,莫念慈強自鎮定下來。「我們在哪兒?」

莫念慈第一個竄入腦海的想法,便是於大任又後悔了,所以又設計了他們,只是這一次似乎又換了囚禁地點。她皺眉看著這俗麗的房間,心中頗不苟同於大任的審美觀。

瞧樓外的風景多美啊,一輪夕陽正淹沒山後,余暈由任公子身後散發光芒,看來彷彿是他正閃閃發亮一般,燦爛得讓人不敢逼視。只可惜房間擺設稍差了些。

「老爺又把我們關住了嗎?」

她口中冒出的話讓任靖傑愣了愣。

「你以為我們現在在哪兒?」

「知道我還需要問嗎?」他何時這麼不乾脆了?莫念慈不以為然地盯著他。

「那你聽好,我們在北京城。」他強調道。「沒有人能一而再地設計我,而不付出代價,不管是你,還是你那垂垂老矣的相公都一樣。」

他的警告是白費了,莫念慈只聽到前面一句話。

「我們怎麼會在北京城?」莫念慈不敢置信地喃喃道。「老爺呢?他在哪裡?」

對於她提起於大任的關心口吻,任靖傑心中莫名不快。「你還是多關心自己吧!」他不是滋味道。「你的老爺不在這兒。」

「只有我?」莫念慈開始惴惴不安。「為什麼?」

「我不是說了嗎?我要你付出代價。」他突然逼近她面前,眼中閃閃發亮。「你以為我會吃了虧,還悶聲不響地任你們逍遙嗎?」

「可……可是不是我設計你的啊!」她開始害怕,不住地往床裡頭縮。「你為何只找我?」

「是你執行任務的吧?」他嘴角動了動,扯出一抹邪笑。「不必再縮了,空出這麼多床位是要讓我睡的嗎?」

「您……這兒究竟是哪兒?」

「靖安侯府。」

莫念慈再次驚喘。她進了侯府?抬頭看著他,由他臉上的表情,她知道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了。

「你帶我回侯府?」她再確定地問一次。

「是的。

「我是你的客人嗎?」她不抱希望地問。

任靖傑笑了。「你是我的--娼妓。」他意猶未竟地加了一句:「不過你放心,目前為止,你還是專屬於我一人的娼妓。」

第六章

「你是我的娼妓。」

拋下了這句話,任靖傑竟不再理她,任莫念慈一人在慕雲樓度過一夜。而現在,夕陽又將西沉,還是不見他的身影。

聽到他說這句話,莫念慈雖感難堪,卻也不再那麼心痛,也許是聽慣了吧!她苦澀地想道。畢竟在那三天之中,他已經說過許多遍他對她的看法了。

不過,現在莫念慈只有一種感覺,那就是--她快餓扁了。仔細想想,從昨兒一早她就未再進食。而昨晚,她是一個人在這樓上度過淒涼的一夜。

今天一早,雖然有個丫頭進來打掃,但她也只是以略微輕蔑的眼神瞥瞥她,打掃完後又出去了,從頭到尾沒跟她說過一句話。

也許侯爺帶她回府,並不是要她當他的娼妓,而是要活活餓死她吧。莫念慈無力地倚在樓台欄杆上,看著外面的風景,瞧瞧是否有人還記得她。

其實一個人也不錯啊,她一向是這樣過日子的,只是如果沒有食物,她也撐不下去。瞧,她已經餓得有些頭暈眼花了,連樓下的景物也看不清楚。

院內小徑上似乎有個人漫步而來,莫念慈將頭往外探了探,想看清來人是誰。一陣暈眩襲來,她來不及抓緊欄杆,整個人就這麼倒栽蔥地跌了下去。

任靖傑抬眼一看,只嚇得差點魂飛魄散。雙足一點,他施展絕頂輕功,及時將她抱個滿懷。

「你搞什麼?”一放下她,任靖傑便忍不住開罵。”你以為我整天閒著沒事,就專門等著救你嗎?」

萬一他沒有出現呢?萬一他來不及接下她呢?那……她豈不是香消玉殞了。

「搞清楚,這下面是硬梆梆的地面,可不是池塘,你想跌得頭破血流啊?」

莫念慈這一跌也嚇得她直冒冷汗,任靖傑的怒吼更讓她止不住顫抖。

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」

「你該不會有跳樓的習慣吧?”他懷疑地看著她,憶及第一次見面的情形,與現在是如出一轍。

「誰會有這種習慣?”莫念慈想撥開他的手站起身來,不過任靖傑已直起身來,仍是將她抱得緊緊的,似乎怕她又去跳樓。

「你緊張什麼?”莫念慈乖乖地任他抱著,經過方才那麼一嚇,她也沒什麼力氣再走回樓上。”如果我摔死了,不是正好稱你的心,你也不必再費心報復我了。」

「我可不許你破壞我的樂趣。”他半真半假地說道。”這兒是靖安侯府,即使你想死在這兒也不行,你不配。死在這兒,我還得幫你收屍,太費事了。」

他不提起,有時莫念慈還真會忘了他的身份呢!這回連死在這兒也不配。”可是你不是要我死嗎?」她澀澀地問道。

「又是誰說的了?」任靖傑怒火勃發。

「你想餓死我,還敢不承認?”莫念慈虛弱地說。。”你就是打定主意要餓死我,讓我慢慢死掉。」

「胡說八道!”他氣怒地否認,半晌才理解她話中之意。”你是說你一直沒吃東西?」

「嗯,所以我才會頭暈眼花地跌下樓去。」

「該死!”走到摟上,任靖傑在床上放下她。”難道沒有丫鬟來服侍你。」

「只有今早一個小姑娘來打掃房子,就再也沒人來過了。」她搖頭說道。”與其要餓死,也許我還是跌死比較痛快些。」

「沒人要你的命。”想到她兩天未進食,任靖傑心有點痛。”你先躺好,一會兒我會命人送東西來給你吃,以後也會有個丫鬟伺候你。」

莫念慈驚異地看著他出去,每一步似乎都帶著怒氣。他一定很生氣自己又給他添麻煩了。不過知道他不是存心要折磨她,莫念慈心情愉快多了。

不過,她還是有些納悶。將她抓到京城來,理論上應該是要報復她的,而他口頭上也一直這麼強調,但為何她卻沒有被報復的感覺?

不僅如此,他還要撥個丫頭來服侍她。那……她該算是個客人,而不是階下囚嘍?那他到底抓她來幹嘛?她不懂,真的不懂。

還是,他真的要當她是”他的娼妓”?這是否意味著他還要繼續與她做”那種事”?

莫念慈等著心中的排斥感湧上,但並沒有。再與他做那種事她並不討厭,也許……是有些喜歡吧,反正都做過好幾次了,也不在乎再多幾次。

不過,萬一她真有身孕了該怎麼辦,也許現在她的腹中已經有了孩子,那該如何是好?孩子的爹身份如此寶貴,將來孩子生下來,怎麼可能留得住?一定會被他搶走的;而她,不消說,一定是被趕出府。

運氣好一點,也許老爺還願意讓她回去。如果不好,恐怕她只得流落街頭。

不知道侯爺是怎麼抓她來的?莫念慈在心中暗暗祈求他沒有弄得人盡皆知。否則依老爺那種愛面子的個性,肯定將她休了,掃地出門去。

不知道老爺知不知道自己被人抓了?莫念慈猜測著,應該知道吧,不過即使老爺知道,也不會有膽子來要回她,那時知道任公子是靖安候時,他嚇得臉色死白的模樣,她印象十分深刻。

也許她這輩子會永遠被拘禁在府中,直到侯爺厭倦了她為止。不過那也無妨,反正不過是由一個牢籠換到另一個牢籠罷了,只是看守人換了而已。

不過,真可惜啊!她難得生平第一次出遠門,離開土生土長的故鄉,到這繁華的京城來,卻什麼也沒看到,一路上就這樣昏睡過去,醒來人就在這房間內了。想想還真是可惜。

胡思亂想了一陣,任靖傑又回來了,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,手上各端著一個托盤,盤上有幾碟小菜和飯。任靖傑坐在椅上,看著她們將所有東西都擺好,再打發她們出去。

該死的冷如風,昨天明明交代他要找個丫頭過來的,居然沒有下文。叫他以後來盯著莫念慈,也看不到他的人影,莫非他是真的生氣了?任靖傑忿忿地想著。即使生氣,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呀,差一點點,莫念慈就死了。如果她死了,他一定要找他算帳。

奇怪,丫鬟們都走了,他為什麼還不走,莫念茲坐在床上,看著桌上的飯菜,突然覺得飢腸轆轆,直想大快朵頤一番。只是,他怎麼不走呢?

「過來吃吧。”任靖傑走到桌前坐下,招呼莫念慈過去。

「你也要一起吃?”莫念慈訝異道。難怪桌上有兩個碗和兩雙筷子。

「坐下吧。」

「可……你不必陪家人嗎?」她不安地坐下。

莫念慈想起以前每次吃飯時,老爺總愛炫耀一番,不僅滿滿的一長桌菜,家中所有的管事都可一起共食,好顯示他的好客。

「吃你的吧。」任靖傑拿起碗筷,自顧自地吃了起來。「再不動筷,東西被我吃光可就沒了。」

「侯府這麼多東西,還小器的來跟我搶東西吃!」莫念慈小聲地抱怨著,趕緊端起碗就口,小口小口地吃著。「也不想想把我餓了兩天了。」

她小聲的抱怨讓任靖傑聽到了,不由得露齒一笑。真難得,她居然也會表達自己的意見,雖然不是直接向他說,不過也算稍有長進吧。

仔細想想,他們之間關係已經這麼密切了,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他都瞭如指掌,沒一處他沒看過,也沒一處他沒摸遍。但是,她心中想些什麼,他卻是毫無所悉。

即使是被她丈夫強逼與他上床,即使是被他強擄回乏,他從未看過她有什麼情緒波動,除了剛開始的驚慌失措,但馬上她就調適了心情。到底對這事情她有什麼感想呢?任靖傑很想問,卻又自覺沒立場開口。

即使莫念慈餓得要命,在吃了一碗飯後,她也有點吃不下了,何況又有人不停地打量她,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?是她吃太多了嗎?她不安地停下筷子。

「吃飽了?」任靖傑訝異地問道,「餓了兩天的人才吃一碗飯夠嗎?我可不希望明兒一早發現床上多了具餓死的屍體。」

「我吃不下了。」莫念慈紅著眼說道。他這麼說,是代表要跟她睡在一起嗎?不會吧,侯府這麼多人,他不怕人家說閒話嗎?

任靖傑皺眉,不滿意地盯著她。不過才吃一碗飯,居然就飽了,女人的食量都這麼小嗎?不會吧,每次他娘都吃很多啊。

還有,她臉紅個什麼勁呢?吃不下就吃不下,也沒什麼好丟人的。不過她吃這麼少,難怪會弱不禁風的,幸好某些該長肉的地方還是有,否則抱起來就不舒服了。

一察覺自己的心思,任靖傑連忙將心思拉了回來「多吃一些吧,餓死你我可不負責。」

「我一向吃不多。」莫念慈搖搖頭。「以前老爺總是吩咐丫頭幫我備些糕點,肚子餓時就吃一些。」

「你現在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夫人了,記得嗎?」任靖傑冷冷地提醒。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於老頭。」他不高興地說道。

想到於大任就讓他生氣,由莫念慈口中說出,更是讓他不快。

真糟糕,她都忘了自己的處境,莫念慈後悔地看著一臉臭臭的任靖傑,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,居然還提起那罪魁禍首,害她落到這種地步的元兇,難怪他不高興。

「為什麼你放過老爺?」而只抓她受罪?莫念慈不解地問道。「你不太公平啊!」

「我放過他?」任靖傑笑了笑,笑容中毫無暖意。

「我有嗎?抓了你,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了。你是他的夫人,也是他的心頭肉,抓了你,他是賠了夫人又折兵,不但夢想的兒子沒有,連如花似玉的妻子也賠上了。你說,我這算是放過他了嗎?」

「你錯了。」莫念慈苦澀他說:「我不是老爺的心頭肉。」她否認道。「這輩子,我從來不是誰的心頭肉,我只不過是老爺用錢買來的新娘。沒了我,他照樣可以再買一個。」

這番話由她口中平平淡淡地說出口,卻帶有無限的辛澀和無奈。

「可……他為你蓋了念慈樓,不是嗎?」任靖傑滿滿的自信有了動搖,難道他失算了?

「攸關面子的事,老爺一向不遺餘力。」莫念慈笑了笑。」念慈樓不是為我蓋的,只是為了炫耀老爺的財富罷了。即使是生孩子,也是為了他要傳宗接代。」

是這樣嗎?任靖傑不敢相信有人娶了這種如花美眷,竟會如此虧待她!但若非事實,於老頭怎會將莫念慈雙手奉送到他手上?

不過,如果於老頭那麼愛面子,他就有辦法讓於老頭的面子丟盡,還有什麼事情會比妻子紅杏出牆更嚴重的呢?讓整個通縣的人都知道於老頭的妻子跟人跑了,著他怎麼出去見人?

對!明日就派人去通縣散播謠言。

滿心報復的任靖傑,管不了這麼做會傷害誰,在他想來,沒有要了於老頭的命就算仁慈了,死罪可免,活罪休想逃。

至於莫念慈……任靖傑望著俏生生立在他眼前的人兒,雖然有些對不起她,但他會照顧她一輩子的,她應該沒什麼好怨的。

他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,莫念慈驚異地站不住腳,跌坐在椅子上。

「你……要斷了我的後路了」如此一來,將來她還有路可走嗎?

「待在那種相公身邊,還不如留在我身邊。」任靖傑理所當然說道。

「待在這兒,我又算什麼?」她欲哭無淚。「真要我當你的娼妓,直到你厭倦我嗎?那時候,我又該往哪去,又去做別人的娼妓嗎?」

「即使我厭倦你,我還是會照顧你一輩子衣食無虞。」他保證道,不愛想像她的話中之意。

「隨你吧,反正找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你的心意。」她就像顆棋子,一切都操控在別人手中;再說也沒有意義。

又來了,她為何總是如此容易屈服?任靖傑不快地想著。今日換成別的男人,她也是如此輕易投降嗎?莫名的,他的心情也惡劣極了。

見她不說話,他也不再說什麼。夕陽已沉,丫鬟已經將燭火點上,只有他們的房間是黑暗一片,外面的燭光微微透進。

「等會兒沐浴更衣,丫鬟們會進來伺候你的。”說完,任靖傑就走了。

等她沐浴完,是不是他就會回來了?莫念慈猜測著。

一個人待在房間裡,週遭全是陌生的環境、陌生的面孔,忍不住地,她居然也有些害怕了。

☆☆☆

他會來嗎?

莫念慈沐浴時也問,梳發時也問,甚至穿衣時也自問著。當然,她並不是期盼他的到來,只是”害怕”他來,對!就是怕。

老實說,那幾天跟他在一起時,那種感覺美得不像真的。也許那也不是真的,她不確定地想道。那時,兩人都吃了老爺準備的藥,所以才會……也許那一切都是假象。

那麼今晚呢?他們都沒有吃老爺特地準備的藥,一切還會像在秘室時那樣嗎?也許一切都會變了。那樣也好,她也可以變回原來的自己,解脫他在她身上所下的魔咒,

莫念慈眼光落在桌上的糕點上,嘴角不自覺地露出微笑。他不是才說過要她記清楚自己的身份嗎?一轉眼又撥了個丫鬟給她,還送上些甜點,怕她餓著了。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?

那個丫鬟,叫明月吧?對於被派來服侍她的差使似乎極為不滿,對她的態度總是冷冷的,不帶有絲毫尊敬。當然,對這種待遇她是無關痛癢,人家當然沒有尊敬她的理由,連她自己都無法看得起自己啊!

算了,多想無益,反正她在侯府不會待很久的。莫念慈非常有把握,等到侯爺對她厭倦了,就是她離開侯府的時候,那時候不會大遠,一定很快就會到來。

眼下她所關注的,還是任靖傑究竟會不會來?她既希望他來,又希望他不來。但眼見玉兔東昇,又漸漸西沉,他仍是不見蹤影,看來他是不會來了。

聳聳肩,莫念慈死心地上床睡覺去。這床明顯是為兩人而設計的,一人躺在上面,是稍嫌大了些。曲起身子,她環抱著自己,模模糊糊地睡去。

斟酌許久,任靖傑還是來了。

其實他並不想來的,如此一來,好像顯示他是一個好色之人,才剛擄人回來,就急巴巴地上了她的床,那豈不表示他擄人只為了……為了她迷人的嬌軀。

不過昨晚他並沒有來呀!這足以證明他的自制力仍在,不會為任何女人而破例,更不會為了這個毫無骨氣沒有貞節操守的女人。

看她縮成一團的睡姿,任靖傑不禁笑開了,不知是她習慣使然,亦或是天氣的因素,在秘室的幾天時,她也是這般地縮在他懷中,就像隻貓兒一般,依附著他。

據他的瞭解,她並未與於大任同床共枕,否則他不可能逮人如此地順遂;也就是說,只有他一人,曾經摟著她、抱著她,看過她如嬰兒般毫無防備的模樣,甚至她的完壁之身也是給了他,她的相公啥也沒有。想到這,任靖傑不免有些驕傲自滿。

伸出手,熟練的雙掌推落她覆身的單衣,他一屁股坐到她身旁,彎身緊摟住她,讓兩副軀體緊貼在一起。

突如其來的冰涼驚醒了莫念慈。她一睜眼,發現自己已在他懷中。她並未如任靖傑所料推他,反而露出笑容,伸出藕臂碰觸他,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滑過他的胸膛。

她眼中的清明讓任靖傑知道她並未將他錯認成任何人,這般的主動令他高興,卻也有一絲納悶,不過他向來是不會拒絕上門的好運道,馬上化被動為主動,俯身侵襲這朵嬌嫩的水仙。

她生嫩的挑逗技巧與任靖傑所碰過的其他女人相較,是差勁多了,但他卻為這撫觸動心,深深沉溺在其中。激情的魔力充斥在兩人之間……

不知不覺地,兩人已全身不著寸縷,糾纏著躺臥在床榻之中,投人渴望已久的激情之中。任靖傑以他的經驗和熟練的技巧,帶領莫念慈進人一波又一波的高潮之中。而她,只能嬌喘吁吁地回應他,以溫熱的舌輕啃他的頸子,小手緊緊纏抱著他。

此刻,莫念慈證明了一件事,他們兩人之間,即使沒有藥物的催化,仍可以激盪出火花,甚至比那三天的經驗更加美好。

證實了這一點並末讓莫念慈覺得高興,事實上,她是更加不開心,但此時她無暇想這些,只得拋開煩心事,專心應付任靖傑在她身上所點燃的奇妙火焰。

☆☆☆

驕陽當空,鳥叫蟲鳴,莫念慈終於睜開疲憊的雙眼,掙扎地坐起身來。

唉呀!痛死人了。她的四肢百骸無一處不酸疼的,好似被人痛打一頓過。看著自己赤裸的身子上紅斑點點,證實了昨晚的一切並不是夢。

想起昨晚,莫念慈又不禁臉紅。她怎會如此大膽呢?他們兩人永不魘足的一次又一次,廝纏了一整夜。即使是在秘室中,在藥力的牽引下,他們也沒有如此。

那時,任靖傑總是在忍不住時才碰她,或者是在生老爺的氣時,他就會報復性地抱她。不像昨夜,他是自願性的抱她,沒有任何外力強迫。這驚心動魄的歡愛讓她無法遺忘,恐怕到她死時也不會忘的。

莫念慈緩緩下了床,拿起屏風上的衣服穿上。這些衣裳都不是她的,她也不會自以為是,認為是任靖傑特地為她準備的。不過這些衣裳的作工精細,布料極佳,應該所費不貲吧?給她穿還真是有些可惜呢!

桌上已備好餐點,想來該是明月端上來的。那麼她一定看到了自己一絲不掛睡在床上,發生什麼事也極容易推測。這麼一來,自己的聲譽是每下愈況了。

不過,奇怪的是,她已經不怎麼在乎這些事了。

一直以來,莫念慈總以為自己是個最傳統的女子,三從四德一樣也不敢違背。即使所嫁非人,她仍是烙遵本分,做好妻子的責任。

但這一切在遇上任靖傑後就變了。突然之間;她似乎成了個離經叛道的女人。紅杏出牆、水性楊花、背夫私奔的罪名一一加了上來,一個個的滔天大罪叫她不知所措,今後該如何走下去也不知道,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

如果別的女人在她這種處境,會如何是好?也許只有死路一條吧。社會輿論絕容不下她這種敗德的女子,即使情非得已也一樣。

可是她不願就這樣死了。如果莫念慈有什麼人生信條的話,那就是要「生存」下去。她的人生一切由別人掌控,難道自己的生命也要由別人來決定生或死嗎?

不!即使是死,她也得自己下決定。而眼前,她要找出一條適合她走的路。

也許,有一天當任靖傑願意放了她時,她可以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,重新開始。到那時,應該沒有人再能掌控她了吧?

這幾日,莫念慈經常懷疑,為何自己會走到這一步?

如果那時候,老爺挑的不是堂堂在上的靖安侯,而是個普通人,那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。或者,老爺根本就沒有想出那個餿主意,那麼現在的她,仍然可以過著安穩、平淡的日子。

有時她也不免懷疑,她為什麼要答應老爺這個荒誕無稽的要求呢?當時她該一口回絕才是,可她為什麼同意了?其實她並不想要小孩的,可她卻像著了魔似的同意了。

難道在當時,她就已經私心愛慕任公子,所以才會同意,好藉機會接近他,為自己找個光明正大的借口。會是這樣嗎?

她不能否認,在第一見到他時,她的芳心就寄托在他身上,只因他如同她平日心中所想望的那般出現,而且還救了她一命,仿若是帶她脫離那種無望生活的俠士一般。如今他是這麼做了,但只是陷自己落人另一個深淵而已,而獄卒換了人罷了。

可……她不能騙自己,待在任公子身邊總比待在老爺身邊好,她喜歡他,而他似乎並不討厭她。這樣也好,等到他不要自己後,她就可以了無遺憾的離開,因為男女情愛她也嘗過了,她再無要求。

下定決心後,莫念慈臉上有著豁然開朗的心情。暫時,就將那些禮教規範拋一旁去吧,侯爺看來並不在乎這些,那她也不再拘泥。旁人說些什麼,就由他們去吧,反正她不會久留的。

清晨才回房的任靖傑,一直立在窗前,視而不見地望著前庭的景色,直到烈日當空,姿勢不曾稍變。

徹夜的恣情歡愛並未使他疲倦,他仍然早起,不曾倦怠,彷彿昨夜的事不曾存在。

雖然他外表文風不動,但其實內心激盪不已。要離開莫念慈誘人的身軀,竟耗費他極大的心力。昨夜的歡愛,在他心中投下一顆巨石,漾起陣陣波濤。

撇開那三日不似真實的激情,昨夜是他倆第一次神智、身體都清明的狀態下在一起。他原以為魔力必然不再,他就可以從對她的迷戀中解放。

她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吧,所以才會主動配合他。沒想到,兩人卻因此而激發出更強烈的火花。他從未如此投入過,也從未想過離開她的身邊竟是如此困難。

除了那秘室的三天,他無可避免地與她同床共枕外,他從不曾在一個女人的床上消磨一夜,也從不曾一夜間抱她們超過兩次以上。但昨夜,他破例了,非但一次、兩次地抱她,甚至一整夜都沒鬆開過她。

到最後,他還捨不得離開她,想摟著她一起入睡。所幸,殘存的理智適時地冒出頭來,他才找出力量離開她。

他已經偏離目標了。當初擄她回府,目的只為一個,就是要報復。他該做的不是與她在床上糾纏,而是讓她難堪,讓於大任難過才是。

而他,到底做了什麼?為她特地選購的衣裳,為她特製的糕點,還特地撥了丫頭給她使喚,這可不像是一個心存報復的男人。

不過他已經決定要照料她一輩子,做這些事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,任靖傑安慰自己地想著。畢竟她的回頭路已被自己斷絕,如果他不照料她,她自己一人該如何生存呢?

是的,他只是同情她罷了。否則,她有什麼值得他喜愛的?搜遍腦中所有的思緒,也找不到愛她的理由。

不過是個女人罷了,他又何必在意呢?他有過女人太多了,她也不算特別。有沒有她,對自己來說是沒有影響的,少了她,隨時有別的女人遞補,她算得了什麼?

充其量,她也不過比別的女人美麗了點、柔順了點,較能激發他的熱情罷了,其實跟別的女人沒兩樣。

既然如此,為什麼他還要站在窗前想著她呢?一思及此,任靖傑如大夢初醒般地離開窗前,暗自懊惱自己的行徑。

也許是兩人相遇的方式太特別,所以他才會一直將她放在心中吧。是的,一定是這樣的。

那麼,只要再過一陣子,一陣子就好了。那時,對莫念慈的新鮮感一過,他一定能將她拋諸腦後,像其他女人一樣,成為生命中一名過客,如過眼雲煙一般,不具有任何意義。

理清了頭緒,任靖傑才驚覺時間的流逝,一整個早上居然在發呆中度過,沒幹半點正事。這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事,思及此,他的心又怔忡起來。

可惡!任何女人都不在他眼中,為何獨獨莫念慈是例外?看來事情已超乎他的預料,似乎非他所能控制了。

不,他得努力尋回屬於他的冷靜和理智。他絕不可能讓一個女人進駐內心,更別提那個早已是為人妻的莫念慈,更是想都別想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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